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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史·本纪·卷一

李延寿

原文

宋本纪上

宋高祖武皇帝讳裕,字德舆,小字寄奴,彭城县绥舆里人,姓刘氏,汉楚元王交之二十一世孙也。彭城楚都,故苗裔家焉。晋氏东迁,刘氏移居晋陵丹徒之京口里。皇祖靖,晋东安太守。皇考翘,字显宗,郡功曹。帝以晋哀帝兴宁元年岁在癸亥三月壬寅夜生,神光照室尽明,是夕甘露降于墓树。及长,雄杰有大度,身长七尺六寸,风骨奇伟,不事廉隅小节,奉继母以孝闻。

尝游京口竹林寺,独卧讲堂前,上有五色龙章,衆僧见之,惊以白帝,帝独喜曰:“上人无妄言。”皇考墓在丹徒之候山,其地秦史所谓曲阿、丹徒间有天子气者也。时有孔恭者,妙善占墓,帝尝与经墓,欺之曰:“此墓何如?”孔恭曰:“非常地也。”帝由是益自负。行止时见二小龙附翼,樵渔山泽,同侣或亦睹焉。及贵,龙形更大。

帝素贫,时人莫能知,唯琅邪王谧独深敬焉。帝尝负刁逵社钱三万,经时无以还,被逵执,谧密以己钱代偿,由是得释。后伐荻新洲,见大蛇长数丈,射之,伤。明日复至洲,里闻有杵臼声,往觇之,见童子数人皆青衣,于榛中捣药。问其故,答曰:“我王爲刘寄奴所射,合散傅之。”帝曰:“王神何不杀之?”答曰:“刘寄奴王者不死,不可杀。”帝叱之,皆散,仍收药而反。又经客下邳逆旅,会一沙门谓帝曰:“江表当乱,安之者,其在君乎。”帝先患手创,积年不愈,沙门有一黄药,因留与帝,既而忽亡,帝以黄散傅之,其创一傅而愈。宝其馀及所得童子药,每遇金创,傅之并验。

初爲冠军孙无终司马。晋隆安三年十一月,祅贼孙恩作乱于会稽,朝廷遣卫将军谢琰、前将军刘牢之东讨。牢之请帝参府军事,命与数十人觇贼,遇贼衆数千,帝便与战,所将人多死,而帝奋长刀,所杀伤甚衆。牢之子敬宣疑帝爲贼所困,乃轻骑寻之;既而衆骑并至,遂平山阴,恩遁入海。

四年五月,恩复入会稽,杀谢琰。十一月,牢之复东征,使帝戍句章,句章城小人少,帝每战陷阵,贼乃退还浃口。时东伐诸将,士卒暴掠,百姓皆苦之,惟帝独无所犯。

五年春,恩频攻句章,帝屡破之,恩复入海。三月,恩北出海盐,帝筑城于故海盐,贼日来攻城,城内兵少,帝乃选敢死士击走之。时虽连胜,帝深虑衆寡不敌,乃一夜偃旗示以羸弱,观其懈,乃奋击,大破之。恩知城不可下,进向沪渎,帝弃城追之。海盐令鲍陋遣子嗣之以吴兵一千爲前驱,帝以吴人不习战,命之在后,不从。是夜帝多设奇兵,兼置旗鼓,明日战,伏发,贼退,嗣之追奔陷没。帝且退且战,麾下死伤将尽,乃至向处止,令左右解取死人衣以示暇。贼疑尚有伏,乃引去。六月,恩浮海至丹徒,帝兼行与俱至,奔击大破之。恩至建邺,知朝廷有备,遂走郁洲。八月,晋帝以帝爲下邳太守。帝又追恩至郁洲及海盐,频破之。恩自是饥馑,奔临海。

元兴元年,荆州刺史桓玄举兵东下,骠骑将军司马元显遣牢之拒之,帝又参其军事。玄至,帝请击之,牢之不许,乃遣子敬宣诣玄请和。帝与东海何无忌并固谏,不从。玄克建邺,以牢之爲会稽内史。牢之惧,招帝于广陵举兵,帝曰:“人情去矣,广陵亦岂可得之?”牢之竟缢于新洲。何无忌谓帝曰:“我将何之?”帝曰:“可随我还京口。玄必守臣节,当与卿事之;不然,与卿图之。”

玄从兄修以抚军将军镇丹徒,以帝爲中兵参军。孙恩自败后,惧见获,乃投水死于临海,馀衆推恩妹夫卢循爲主。玄复遣帝东征。

二年,循奔永嘉,帝追破之。六月,加帝彭城内史。

十二月,桓玄篡位,迁晋帝于寻阳。桓修入朝,帝从至建邺,玄见帝,谓司徒王谧曰:“昨见刘裕,风骨不恒,盖人杰也。”每游集,赠赐甚厚。玄妻刘氏,尚书令耽之女也,聪明有智鉴,尝见帝,因谓玄曰:“刘裕龙行虎步,视瞻不凡,恐必不爲人下,宜早爲其所。”玄曰:“我方平荡中原,非裕莫可,待关、陇平定,然后议之。”

修寻还京口,帝托以金创疾动,不堪步从,乃与无忌同船共还,建兴复计,及弟道规、沛国刘毅、平昌孟昶、任城魏咏之、高平檀凭之、琅邪诸葛长人、太原王元德、陇西辛扈兴、东莞童厚之,并同义谋。时桓修弟弘爲青州刺史,镇广陵,道规爲弘中兵参军,昶爲州主簿,乃令毅就昶谋共袭弘。长人爲豫州刺史刁逵左军府参军,谋据历阳相应,元德、厚之谋于建邺攻玄,克期齐发。

三年二月乙卯,帝托游猎,与无忌、咏之、凭之,毅从弟藩,凭之从子韶、祗、隆、道济,昶族弟怀玉等,集义徒凡二十七人,愿从者百馀人。丙辰,候城门开,无忌等义徒服传诏服,称诏居前,义衆驰入齐叫,吏士惊散,即斩修以徇。帝哭之甚恸,厚加敛恤。昶劝弘其日出猎,未明,开门出猎人,昶、道规、毅等率壮士五六十人,因开门直入。弘方噉粥,即斩之,因收衆济江。

义军初克京城,修司马刁弘率文武佐吏来赴,帝登城谓曰:“郭江州已奉乘舆反正于寻阳,我等并被密诏诛逆党,今日贼玄之首已当枭于大航。诸君非大晋之臣乎?”弘等信之而退。毅既至,帝命诛弘等。

毅兄迈先在建邺,事未发数日,帝遣同谋周安穆报之,使爲内应。迈甚惧,安穆虑事发,驰归。时玄以迈爲竟陵太守,迈便下船,欲之郡。是夜玄与迈书曰:“北府人情云何?卿近见刘裕何所道?”迈谓玄已知其谋,晨起白之。玄惊,封迈爲重安侯,又以不执安穆故杀之,诛元德、扈兴、厚之等。乃遣顿丘太守吴甫之、右卫将军皇甫敷北拒义军。

先是,帝造游击将军何澹之,左右见帝光曜满室,以告澹之,澹之以白玄,玄不以爲意,至是,闻义兵起,甚惧。或曰:“裕等甚弱,陛下何虑之深?”玄曰:“刘裕足爲一世之雄,刘毅家无儋石之储,摴蒱一掷百万,何无忌,刘牢之之外甥,酷似其舅,共举大事,何谓无成。”时衆推帝爲盟主,以孟昶爲长史,总后事,檀凭之爲司马,百姓愿从者千馀人。军次竹里,移檄都下曰:

夫成败相因,理不常泰,狡焉肆虐,或遇圣明。自我大晋,屡遘阳九,隆安以来,皇家多故,贞良弊于豺狼,忠臣碎于虎口。逆臣桓玄敢肆陵慢,阻兵荆郢,肆暴都邑,天未忘难,凶力实繁,踰年之间,遂倾皇祚。主上播越,流幸非所,神器沈辱,七庙毁坠,虽夏后之离浞、豷,有汉之遭莽、卓,方之于兹,未足爲喻。自玄篡逆,于今历载,弥年亢旱,人不聊生,士庶疲于转输,文武困于板筑,室家分析,父子乖离,岂惟大东有杼轴之悲,摽梅有顷筐之怨而已哉!仰观天文,俯察人事,此而可存,孰有可亡!凡在有心,谁不扼腕。裕等所以叩心泣血,不遑啓处者也。

是故夕寐宵兴,搜奖忠烈,潜构崎岖,过于履虎,乘机奋发,义不图全。辅国将军刘毅、广武将军何无忌、镇北主簿孟昶、兖州主簿魏咏之、甯远将军刘道规、龙骧参军刘藩、振威将军檀凭之等,忠烈断金,精贯白日,荷戈俟奋,志在毕命。益州刺史毛璩,万里齐契,扫定荆楚。江州刺史郭昶之奉迎主上,宫于寻阳。镇北参军王元德等并率部曲,保据石头。扬武将军诸葛长人收集义士,已据历阳。征虏参军庾赜之等潜相连结,以爲内应。同力协契,所在蜂起,即日斩僞徐州刺史安成王修、青州刺史弘。义衆既集,文武争先,咸谓不有一统,则事无以辑。裕辞不获命,遂总军要,庶上凭祖宗之灵,下罄义夫之节,翦馘逋逆,荡清京华。公侯诸君,或世树忠贞,或身荷爵宠,而并俛眉猾竖,无由自效,顾瞻周道,宁不吊乎!今日之举,良其会也。裕以虚薄,才非古人,受任于既颓之运,接势于已替之机,丹诚未宣,感慨愤激。望霄汉以永怀,眄山川以增伫,投檄之日,神驰贼庭。

三月戊午,遇吴甫之于江乘,帝躬执长刀,大呼,即斩甫之。进至罗落桥,遇皇甫敷,檀凭之战败,死之,衆退,帝进战弥厉,又斩敷首。初,帝建大谋,有工相者相帝与无忌等近当大贵,惟云凭之无相。至是,凭之战死,帝知其事必捷。

玄闻敷等没,使桓谦屯东陵口,卞范之屯覆舟山西。己未,义军进至覆舟东,张疑兵,以油帔冠诸树,布满山谷。帝先驰之,将士皆殊死战,无不一当百,呼声动天地。因风纵火,烟焰张天,谦等大败。玄始虽遣军,而走意已决,别遣领军殷仲文具舟石头,闻谦败,轻船南逸。

庚申,帝镇石头城,立留台百官,焚桓温主于宣阳门外,造晋新主于太庙。遣诸将追玄,命尚书王嘏率百官奉迎乘舆。司徒王谧与衆议推帝领扬州,帝固辞,乃以谧爲录尚书事、领扬州刺史,帝爲镇军将军、都督八州诸军事、徐州刺史、领军将军。初,晋陵人韦叟善相术,桓修令相帝当得州不,叟曰:“当得边州刺史。”退而私于帝曰:“君相贵不可言。”帝笑曰:”若中,当相用爲司马。”至是,叟诣帝曰:“成王不负桐叶之信,公亦应不忘司马之言。今不敢希镇军司马,愿得领军佐。”于是用焉。

时诸葛长人失期,爲刁逵执送,未至而玄败。玄经寻阳,江州刺史郭昶之爲具乘舆法物。初,荆州刺史王绥以江左冠族,又桓氏之甥,素甚陵帝,至是,及其父尚书左仆射愉有自疑志,并及诛。

四月戊子,奉武陵王遵爲大将军,承制,大赦,惟桓玄一祖后不免。桓玄之篡,王谧佐命,手解安帝玺绂。及义旗建,衆谓谧宜诛,惟帝素德谧,保持之。刘毅尝因朝会,问谧玺绂所在,谧益惧。及王愉父子诛,谧从弟谌谓谧曰:“王驹无罪而诛,此是翦除胜己,兄既桓氏党附,求免得乎?”驹,愉小字也。谧惧,奔曲阿。帝笺白大将军迎还,复其位。

玄挟天子走江陵,又浮江东下,与刘毅、何无忌、刘道规等遇于峥嵘洲,衆军大破之。玄党殷仲文奉晋二皇后还建邺。玄复挟天子至江陵,因走南郡,太守王腾之、荆州别驾王康産奉天子入南郡府。

初,益州刺史毛璩遣从孙佑之与参军费恬送弟丧下州,璩弟子修之时爲玄屯骑校尉,诱玄入蜀,至枚回洲,恬与佑之迎射之,益州督护冯迁斩玄,传首建邺。玄从子振逃于华容之涌中,招集逆党,袭江陵城,腾之、康産皆被杀。桓谦先匿沮川,亦聚衆应振。爲玄举哀,立丧庭。谦率衆官奉玺绶于安帝。刘毅、何无忌进及桓振战,败绩于灵溪。

十月,帝领青州刺史,甲仗百人入殿。

义熙元年正月,毅等至江津,破桓谦、桓振,江陵平。三月甲午,晋帝至自江陵。庚子,诏进帝侍中、车骑将军、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帝固让,旋镇丹徒。九月乙巳,加帝领兖州刺史。

卢循浮海破广州,获刺史吴隐之,即以循爲广州刺史,以其党徐道覆爲始兴相。

二年三月,进帝督交、广二州。十月,论匡复勋,封帝豫章郡公,邑万户,赐绢三万疋。其馀封赏各有差。

三年十二月,司徒、录尚书、扬州刺史王谧薨。

四年正月,征帝入辅,授侍中、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录尚书事,徐、兖二州刺史如故。表解兖州。先是,帝遣冠军刘敬宣伐蜀贼谯纵,无功而还。九月,帝以敬宣挫退,逊位,不许。十月,乃降爲中军将军,开府如故。

五年二月,僞燕主慕容超大掠淮北。三月,帝抗表北讨,以丹阳尹孟昶监中军留府事。乃浮淮入泗,五月,至下邳,留船,步军进琅邪,所过筑城留守。

超大将公孙五楼请断大岘,坚壁清野以待,超不从。初谋是役,议者以爲贼若严守大岘,军无所资,何能自反?帝曰:“不然。鲜卑性贪,略不及远,既幸其胜,且爱其谷,必将引我,且亦轻战。师一入岘,吾何患焉。”及入岘,帝举手指天曰:“吾事济矣。”衆问其故,帝曰:“师既过险,士有必死之志,馀粮栖亩,军无匮乏之忧,胜可必矣。”

六月,超留羸老守广固,使其广甯王贺刺卢及公孙五楼悉力据临朐。去城四十里有巨蔑水,超告五楼急据之。比至,爲龙骧将军孟龙符所保,五楼乃退。

大军分车四千两爲二翼,方轨徐行,车张幰,御者执肖,以骑爲游军,军令严肃。比及临朐,贼骑交至,帝命兖州刺史刘藩、并州刺史刘道怜等陷其阵。日向昃,战犹酣,帝用参军胡藩策,袭克临朐,贼乃大奔。超遁还广固,获其玉玺、豹尾、辇等,送于都。丙子,克广固大城,超固其小城。乃设长围以守之,馆谷于青土,停江、淮转输。

七月,超尚书郎张纲乞师于姚兴,自长安反,泰山太守申宣执送之。纲有巧思,先是,帝修攻具,城上人曰:“汝不得张纲,何能爲也。”及至,升诸楼车以示之,城内莫不失色。超既求救不获,纲反见虏,乃求称藩,割大岘爲界,献马千匹,不听。时姚兴遣使,声言将涉淮左,帝谓曰:“尔报姚兴,我定青州,将过函谷,虏能自送,今其时矣。”录事参军刘穆之遽入曰:“此言不足威敌,容能怒彼。若鲜卑未拔,西羌又至,公何以待之?”帝乃笑曰:“此兵机也,非子所及。羌若能救,不有先声,是自强也。”

十月,张纲修攻具成,设飞楼县梯,木幔板屋,冠以牛皮,弓矢无所用之。刘毅遣上党太守赵恢以千馀人来援,帝夜潜遣军会之。明旦,恢衆五千,方道而进,每晋使将到,辄复如之。六年二月丁亥,屠广固,超踰城走,追获之,斩于建康市。杀其王公以下,纳生口万余,马二千匹。

初,帝之北也,徐道覆劝卢循乘虚而出,循不从,道覆乃至番禺说循曰:“今日之机,万不可失。若克京都,刘公虽还,无能爲也。”循从之。是月,寇南康、庐陵、豫章诸郡,郡守皆奔走。时帝将镇下邳,进兵河、洛,及征使至,即日班师。镇南将军何无忌与道覆战,败死于豫章,内外震骇,朝议欲奉乘舆北走。帝次山阳,闻败,卷甲与数十人造江上征问,知贼尚未至。

四月癸未,帝至都。刘毅自表南征,帝以贼新捷锋锐,须严军偕进,使刘藩止之,毅不从。五月壬午,卢循败毅于桑落洲。及审帝凯入,相视失色,欲还寻阳,平江陵,据二州以抗朝廷。道覆请乘胜遂下,争之旬日,乃从。

于时北师始还,伤痍未复,战士才数千,贼衆十余万,舳舻亘千里。孟昶、诸葛长人惧,欲拥天子过江,帝曰:“今兵士虽少,犹足一战,若其克济,臣主同休;如其不然,不复能草间求活,吾计决矣。”初,帝征慕容超,惟孟昶劝行,丙辰,昶乃表天子,引罪,仰药而死。

时议者欲分兵屯守诸津,帝曰:“贼衆我寡,分其兵则人测虚实,一处失利,则沮三军之心,若聚衆石头,则衆力不分。”戊午,帝移镇石城。乙丑,贼大至,帝曰:“贼若新亭直上,且将避之;若回泊蔡洲,成禽耳。”徐道覆欲自新亭焚舟而战,循多疑少决,每求万全,乃泊蔡洲以待军溃。帝登石头以望,见之,悦。庚辰,贼设伏于南岸,疑兵向白石。帝率刘毅、诸葛长人北拒焉,留参军徐赤特戍查浦,戒令勿战。帝既北,贼焚查浦而至张侯桥,赤特与战,大败,贼进屯丹阳郡。帝驰还石头,斩徐赤特。解甲久之,乃出阵于南塘。七月庚申,循自蔡洲退,将还归寻阳,帝遣辅国将军王仲德等追之。使建威将军孙处自海道袭番禺,戒之曰:“我十二月必破祅寇,卿亦足至番禺,先倾其巢窟也。”

十月,帝率舟师南伐,使刘毅监太尉留府。是月,徐道覆寇江陵,荆州刺史刘道规大破之,道覆走还湓口。十一月,孙处至番禺,克其城,卢循父嘏奔始兴,处抚其人以守。十二月己卯,大军次大雷。庚辰,贼方江而下,帝躬提幡鼓,命衆军齐力击之,军中多万钧神弩,所至莫不摧陷。帝自于中流蹙之,因风水之势,贼舰悉薄西岸,岸上军先备火具焚之,大败。循还寻阳,遂走豫章,悉力栅左里。丙申,大军次左里,将战,帝麾之,麾竿折,幡沈于水,衆咸惧,帝笑曰:“昔覆舟之役亦如此,今胜必矣。”攻其栅,循单舸走,衆皆降。师旋,晋帝遣侍中黄门劳师于行所。

七年正月己未,振旅而归,改授大将军、扬州牧,给班剑二十人,本官并如故。固辞。凡南北征伐战亡者,并列上赙赠,尸丧未反者,遣主帅迎接,致还本土。

二月,卢循至番禺,爲孙处所破,收余衆南走。刘藩、孟怀玉斩徐道覆于始兴。

自晋中兴以来,朝纲弛紊,权门兼并,百姓流离,不得保其産业。桓玄颇欲厘改,竟不能行。帝既作辅,大示轨则,豪强肃然,远近禁止。至是,会稽余姚虞亮复藏匿亡命千馀人。帝诛亮,免会稽内史司马休之。

晋帝又申前诏,帝固辞。于是改授太尉、中书监,乃受命,奉送黄钺。

交州刺史杜惠度斩卢循父子,函七首送都。先是,诸州郡所遣秀才、孝廉多非其人,帝乃表申明旧例,策试之。

荆州刺史刘道规疾患,求归,八年四月,改授豫州刺史,以豫州刺史刘毅代之。毅既有雄才大志,与帝俱兴复晋室,自谓京城、广陵功足相抗,虽权事推帝,而心不服也。厚自矜许,朝士素望者并多归之,与尚书仆射谢混、丹阳尹郗僧施并深相结。及镇江陵,豫州旧府多割以自随,请僧施爲南蛮校尉。帝知毅终爲异端,心密图之。毅至西,称疾笃,表求从弟兖州刺史藩以爲副贰,帝僞许焉。九月,藩入朝,帝命收藩及谢混,并赐死。自表讨毅,又假黄钺,率诸军西征。以前镇军将军司马休之爲平西将军、荆州刺史,兖州刺史道怜镇丹徒,豫州刺史诸葛长人监太尉留府事,加太尉司马丹阳尹刘穆之建威将军,配以实力。壬午,发建邺,遣参军王镇恶、龙骧将军蒯恩前袭江陵,克之,毅及党与皆伏诛。

十一月,帝至江陵,分荆州十郡爲湘州,帝仍进督焉。以西阳太守朱龄石爲益州刺史,使伐蜀。晋帝进帝太傅、扬州牧,加羽葆、鼓吹,班剑二十人。

九年二月乙丑,帝至自江陵。初,诸葛长人贪淫骄横,帝每优容之。刘毅既诛,长人谓所亲曰:“昔年醢彭越,今年杀韩信,祸其至矣。”将谋作乱。帝克期至都,而每淹留不进。公卿以下,频日奉候于新亭,长人亦骤出。既而帝轻舟密至,已还东府矣。长人到门,引前,却人闲语,凡平生言所不尽者,皆与及之,长人甚悦。帝已密命左右丁旿自幔后出,于坐拉焉,死于床侧。舆尸付廷尉,并诛其弟黎人。旿骁勇有力,时人语曰,“勿跋扈,付丁旿”。

先是,山湖川泽皆爲豪强所夺,百姓薪采渔钓,皆责税直,至是禁断之。时人居未一,帝上表定制,于是依界土断,惟徐、兖、青三州居晋陵者不在断例。诸流寓郡县,多所并省。以帝领镇西将军、豫州刺史。帝固让太傅、扬州牧及班剑,奉还黄钺。

七月,朱龄石平蜀,斩谯纵,传首建邺。

九月,晋帝以帝平齐、定卢循功,封帝次子义真爲桂阳县公;并重申前命,授帝太傅、扬州牧,加羽葆、鼓吹,班剑二十人。将吏百僚敦劝,乃受羽葆、鼓吹、班剑,馀固辞。

十年,息人简役,筑东府城,起府舍。

帝以荆州刺史司马休之宗室之重,又得江、汉人心,疑其有异志;而休之子谯王文思在都,招聚轻侠,帝执送休之,令自爲其所。休之表废文思,并与帝书陈谢。

十一年正月,帝收休之子文宝、兄子文祖,并赐死,率衆西讨。复假黄钺,领荆州刺史。以中军将军道怜监留府事。休之上表自陈,并罪状帝。休之府录事参军韩延之有干用才,帝未至江陵,密书招之。延之报书曰:“承亲率戎马,远履西偏,阖境士庶,莫不惶骇。辱疏,知以谯王前事,良增叹息。司马平西体国忠贞,款怀待物,以公有匡复之勋,家国蒙赖,推德委诚,每事询仰。谯王往以微事见劾,犹自表逊位;况以大过而当默邪!来示云,‘处怀期物,自有由来’。今伐人之君,啖人以利,真可谓‘处怀期物’者矣。刘藩死于阊阖之门,诸葛毙于左右之手,甘言诧方伯,袭之以轻兵,遂使席上靡款怀之士,阃外无自信诸侯,以爲得算,良所耻也。吾虽鄙劣,尝闻道于君子,以平西之至德,宁可无授命之臣乎?假天长丧乱,九流浑浊,当与臧洪游于地下。不复多云。”帝视书叹息,以示将佐曰:“事人当如此。”

三月,军次江陵。初,雍州刺史鲁宗之负力好乱,且虑不爲帝容,常爲谶曰:“鱼登日,辅帝室。”与休之相结。至是,率其子竟陵太守轨会于江陵。帝济江,休之衆溃,与轨等奔襄阳,江陵平。加领南蛮校尉。将拜南蛮,遇四废日,佐史郑鲜之等白迁日,不许。下书开宽大之恩。四月,进军襄阳,休之等奔姚兴。晋帝复申前令,授太傅、扬州牧,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加前部羽葆、鼓吹,置左右长史、司马、从事中郎四人,封第三子义隆爲北彭城县公。八月甲子,帝至自江陵,奉还黄钺,固辞太傅、州牧、前部羽葆、鼓吹,其馀受命。

十二年正月,晋帝诏帝依旧辟士,加领平北将军、兖州刺史,增督南秦,凡二十二州。帝以平北文武寡少,不宜别置,于是罢平北府,以并大府。三月,加帝中外大都督。

初,帝平齐,仍有定关、洛意,遇卢循侵逼,故寝。及荆、雍平,乃谋外略。会姚兴死,子泓新立,兄弟相杀,关中扰乱。四月乙丑,帝表伐关、洛,乃戒严北讨,加领征西将军、司豫二州刺史。以世子爲徐、兖二州刺史。帝欲以义声怀远,奉琅邪王北伐。五月,庐江霍山崩,获六锺,献之天子。癸巳,加领北雍州刺史,前后部羽葆、鼓吹,增班剑爲四十人。八月丁巳,率大衆进发,以世子爲中军将军,监太尉留府事,尚书右仆射刘穆之爲左仆射,领监军、中军二府军司,入居东府,总摄内外。九月,帝至彭城,加领北徐州刺史。十月,衆军至洛,围金墉,降之。修复晋五陵,置守卫。

十二月壬申,晋帝加帝位相国、总百揆、扬州牧,封十郡爲宋公,备九锡之礼,加玺绂、远游冠、绿綟绶,位在诸侯王上。策曰:

朕以寡昧,仰缵洪基,夷羿乘衅,荡覆王室,越在南鄙,迁于九江。宗祀绝飨,人神无位,提挈群凶,寄命江浦,则我祖宗之烈,奄坠于地,七百之祚,翦焉既倾,若涉巨海,罔知攸济。天未绝晋,诞育英辅,振厥弛维,再造区宇,兴亡继绝,俾昏作明,元勋至德,朕实攸赖。

今将授公典策,其敬听朕命:乃者,桓玄肆僭,滔天泯夏,拔本塞源,颠蹶六位,庶僚俛眉,四方莫恤。公精贯朝日,气陵虹蜺,奋其灵武,大歼群慝,克复皇邑,奉歆神只。此公之大节始于勤王者也。授律群后,泝流长骛,薄伐峥嵘,献捷南郢,大憝折首,群逆毕夷,三光旋采,旧物反正。此又公之功也。出藩入辅,弘兹保弼,阜财利用,繁殖黎元,编户岁滋,疆宇日啓,导德明刑,四境有截。此又公之功也。鲜卑负衆,僭盗三齐,介恃遐阻,仍爲边害,公搜乘秣马,敻入远疆,冲橹四临,万雉俱溃,拓土三千,申威龙漠。此又公之功也。卢循祅凶,伺隙五岭,侵覆江、豫,矢及王城,国议迁都之规,家献徙卜之计,公乘辕南济,义形于色,运奇摅略,英谟不世,狡寇穷衄,丧旗宵遁,俾我畿甸,拯于将坠。此又公之功也。追奔逐北,扬旍江濆,偏旅浮海,指日遄至,番禺之功,俘级万数,左里之捷,鸟散鱼溃,元凶远窜,传首万里。此又公之功也。刘毅叛换,负衅西夏,陵上罔主,志肆奸暴,公御轨以刑,消之不日,罪人斯得,荆、衡甯晏。此又公之功也。谯纵怙乱,寇窃一隅,王化阻阂,三巴沦溺,公指命偏帅,授以良图,陵波凭湍,致届井络,僭竖伏鑕,梁、岷草偃。此又公之功也。马休、鲁宗,阻兵内侮,驱率二方,连旗称乱,公投袂星言,研其上略,江津之师,势踰风电,回旆沔川,实繁震慑,二叛奔迸,荆、雍来苏。此又公之功也。永嘉不竞,四夷擅华,五都倾荡,山陵幽辱,祖宗怀没世之愤,遗甿有匪风之思,公远齐阿衡纳隍之仁,近同小白灭亡之耻,鞠旅陈师,赫然大号,分命群帅,北徇司、兖,许、郑风靡,巩、洛载清,百年榛秽,一朝扫涤。此又公之功也。

公有康宇内之勋,重之以明德。爰初发迹,则奇谟冠古,电击强祅,则锋无前对,聿宁东畿,大造黔首。若乃草昧经纶,化融于岁计,扶危静乱,道固于苞桑。蠲削烦苛,较若画一,淳风美化,盈塞区宇。是以绝域献琛,遐夷纳赆,王略所宣,九服率从。虽文命之东渐西被,咎繇之迈于种德,何以尚兹。朕闻先王之宰世也,庸勋尊贤,建侯胙土,褒以宠章,崇其徽物,所以协辅皇室,永隆藩屏。故曲阜光啓,遂荒徐宅,营丘表海,四履有闻。其在襄王,亦赖匡霸,又命晋文,备物光赐。惟公道冠前烈,勋高振古,而殊典未饰,朕甚懵焉!今进授相国,以徐州之彭城沛兰陵下邳淮阳山阳广陵、兖州之高平鲁泰山十郡封公爲宋公,锡兹玄土,苴以白茅,爰定尔居,用建冢社。昔晋、郑啓藩,入作卿士,周、召保傅,出总二南,内外之任,公实兼之。今命使持节、兼太尉、尚书左仆射晋宁县五等男湛授相国印绶,宋公玺绂,使持节、兼司空、散骑常侍、尚书阳遂乡侯泰授宋公茅土,金虎符第一至第五左,竹使符第一至第十左。相国位无不总,礼绝朝班,居常之名,宜与事革。其以相国总百揆,去录尚书之号;上送所假节、侍中貂蝉、中外都督太傅太尉印绶、豫章公印策;进扬州刺史爲牧,领征西将军、司豫北徐雍四州刺史如故。

公纪纲礼度,万国是式,乘介蹈方,罔有迁志,是用锡公大路、戎路各一,玄牡二驷;公抑末敦本,务农重积,采蘩实殷,稼穑惟阜,是用锡公衮冕之服,赤舄副焉;公闲邪纳正,移风改俗,陶钧品物,如乐之和,是用锡公轩县之乐、六佾之舞;公宣美王化,导扬休风,华夷企踵,远人胥萃,是用锡公朱户以居;公官方任能,网罗幽滞,九臯辞野,髦士盈朝,是用锡公纳陛以登;公当轴处中,率下以义,式遏寇雠,涤除苛慝,是用锡公虎贲之士三百人;公明罚恤刑,庶狱详允,放命干纪,罔有攸纵,是用锡公鈇钺各一;公龙骧凤矫,咫尺八紘,括囊四海,折冲无外,是用锡公彤弓一、彤矢百,玈弓十、玈矢千;公温恭孝思,致虔禋祀,忠肃之志,仪刑四方,是用锡公秬鬯一卣,圭瓒副焉。宋国置丞相以下,一遵旧仪。钦哉,其祗服往命,茂对天休,简恤庶邦,敬敷显德,以终我高祖之嘉命!置宋国侍中、黄门侍郎、尚书左丞,即随大使奉迎。枹罕虏乞伏炽盘遣使谒帝,求效力讨姚泓,拜爲平西将军、河南公。

十三年正月,帝以舟师进讨,留彭城公义隆镇彭城。军次陈留城,经张良庙,下令以时修饰栋宇致荐焉。晋帝追赠帝祖爲太常,父爲特进、左光禄大夫,让不受。二月,冠军将军檀道济等军次潼关。三月庚辰,帝率大军入河。五月,帝至洛阳,谒晋五陵。七月,至陕,龙骧将军王镇恶舟师自河浮渭。八月,扶风太守沈田子大破姚泓军于蓝田,王镇恶克长安,禽姚泓。始义熙九年,岁、镇、荧惑、太白聚东井,至是而关中平。九月,帝至长安。长安丰稔,帑藏盈积,帝先收其彜器、浑仪、土圭、记里鼓、指南车及秦始皇玉玺送之都;其馀珍宝珠玉,悉以班赐将帅。迁姚宗于江南,送泓斩于建康市。谒汉长陵,大会文武于未央殿。

十月,晋帝诏进宋公爵爲王,加十郡益宋国,并前爲二十郡。其相国、扬州牧、领征西将军、司豫北徐雍四州刺史如故。帝欲息驾长安,经略赵、魏,十一月,前将军刘穆之卒,乃归。十二月庚子,发自长安,以桂阳公义真爲雍州刺史,镇长安,留腹心将佐以辅之。

十四年正月壬戌,帝至彭城,解严息甲。以辅国将军刘遵考爲并州刺史,领河东太守,镇蒲阪。帝解司州,领徐、冀二州刺史,固让进爵。时汉中成固县汉水崖际有异声如雷,俄顷岸崩,有铜锺十二,出自潜壤。巩县人宗曜于其田所获嘉禾,九穗同茎,帝以献,晋帝以归于我。帝冲让,乃止。六月丁亥,受相国宋公九锡之命,下命赦国内殊死以下。诏崇豫章太夫人爲宋公太妃,世子爲中军将军副贰,相国府百官悉依天朝之制。又诏宋国所封十郡之外,悉得除用。先是,安西中兵参军沈田子杀安西司马王镇恶,诸将杀安西长史王修,关中乱。十月,帝遣右将军朱龄石代安西将军桂阳公义真爲雍州刺史。义真还,爲赫连勃勃所追,大败,仅以身免,诸将帅及龄石并没。

十二月,晋安帝崩,大司马琅邪王即帝位。元熙元年正月,晋帝诏征帝入辅,又申前令,进公爵爲王,以徐州之海陵北东海北谯北梁、豫州之新蔡、兖州之北陈留、司州之陈郡汝南潁川荥阳十郡,增宋国。七月,乃受命。赦国内五岁刑以下,迁都寿阳。九月,解扬州。十二月,晋帝命帝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乘金根车,驾六马,备五时副车,置旄头云罕,乐舞八佾,设锺虡宫县。进王太妃爲太后,王妃爲王后,世子爲太子,王子、王孙爵命之号,一如旧仪。二年正月,帝表让殊礼。竟陵郡江滨自开,出古铜礼器十余枚,帝献之晋帝,让不受,于是归诸瑞物,藏于相府。四月,诏遣敦劝,兼征帝入辅。六月壬戌,帝至都。甲寅,晋帝禅位于宋。有司草诏既成,请书之,天子即便操笔,谓左右曰:“桓玄之时,天命已改,重爲刘公所延,将二十载。今日之事,本所甘心。”甲子,遣使奉策曰:

咨尔宋王,夫玄古权舆,悠哉邈矣,其详靡得而闻。爰自书契,降逮三、五,莫不以上圣君四海,止戈定大业。然则帝王者,宰物之通器,君道者,天下之至公也。昔在上叶,深鉴兹道,是以天禄既终,唐、虞弗得传其嗣,符命来格,舜、禹不获全其谦。所以经纬三才,澄序彜化,作范振古,垂风万叶,莫尚于兹。自是厥后,历代弥劭。汉既嗣德于放勋,魏亦方轨于重华,谅以协谋乎人鬼,而以百姓爲心者也。

昔我祖宗钦明,辰居其极,而明晦代序,盈亏有期,翦商兆祸,非惟一世,曾是弗克,矧伊在今,天之所废,有自来矣。惟王体上圣之姿,包二仪之德,明齐日月,道合四时。乃者,社稷倾覆,王拯而存之,中原芜梗,又济而复之。自负固不宾,干纪放命,肆逆滔天,窃据万里,靡不润之以风雨,震之以雷霆。九伐之道既敷,八法之化自理,岂伊博施于人,济斯黔庶,固已义洽四海,道盛八荒者矣。至于上天垂象,四灵效征,图谶之文既明,人神之望已改,百工歌于朝,庶人颂乎野,亿兆抃踊,倾伫惟新。自非百姓乐推,天命攸集,岂伊在予所得独专。是用仰祗皇灵,俯顺群议,敬禅神器,授帝位于尔躬。大祚其穷,天禄永终。于戏!王其允执其中,敬遵典训,副率土之嘉愿,恢洪业于无穷,时膺休佑,以答三灵之眷望。又遣使持节、兼太保、散骑常侍、光禄大夫谢澹,兼太尉、尚书刘宣范奉玺书,归皇帝玺绶,受终之礼,一如唐虞、汉魏故事。帝奉表陈让,晋帝已逊于琅邪王第,表不获通。于是陈留王虔嗣等二百七十人及宋台群臣并上表劝进,犹不许。太史令骆达陈天文符应曰:“案晋义熙元年至元熙元年,太白昼见经天凡七,占曰:‘太白经天,人更主,异姓兴。’义熙七年,五虹见于东方,占曰:‘五虹见,天子黜,圣人出。’九年,镇星、岁星、太白、荧惑聚于东井。十三年,镇星入太微。占曰:‘镇星守太微,有立王,有徙王。’元熙元年冬,黑龙四登于天,易传曰:‘冬,龙见,天子亡社稷,大人受命。’冀州道人释法称告其弟子曰:‘嵩神言,江东有刘将军,汉家苗裔,当受天命,吾以璧三十二、镇金一饼与之,刘氏卜世之数也。’汉建武至建安末一百九十六年而禅魏,魏自黄初至咸熙末四十六年而禅晋,晋自泰始至今百五十六年,三代揖让,咸穷于六。又汉光武社于南阳,汉末而其树死,刘备有蜀,乃应之而兴;及晋季年,旧根始萌,至是而盛矣。”若此者有数十条。群臣又固请,乃从之。

永初元年夏六月丁卯,皇帝即位于南郊,设坛,柴燎告天曰:

皇帝臣裕敢用玄牡,昭告于皇皇后帝:

晋以卜世告终,历数有归,钦若景运,以命于裕。夫树君宰世,天下爲公,德充帝王,乐推攸集。越俶唐虞,降暨汉魏,靡不以上哲格文祖,元勋陟帝位,故能大拯黔首,垂训无穷。晋自东迁,四维不振,宰辅焉依,爲日已久。难棘隆安,祸成元兴,遂至帝主迁播,宗祀堙灭。裕虽地非齐、晋,衆无一旅,仰愤时难,俯悼横流,投袂一起,则皇祀克复。及危而能持,颠而能扶,奸宄具歼,僭僞亦灭,诚兴废有期,否终有数。至于大造晋室,拨乱济时,因藉时来,实尸其重。加以殊俗慕义,重译来庭,正朔所暨,咸服声教。至乃三灵垂象,山川告祥,人神协祉,岁月滋着。是以群公卿士,亿兆夷人,佥曰:“皇灵降鉴于上,晋朝款诚于下,天命不可以久淹,宸极不可以暂旷。”遂逼群议,恭兹大礼。猥以寡德,托于兆人之上,虽仰畏天威,略是小节,顾深永怀,祗惧若霣。敬简元日,升坛受禅,告类上帝,用酬万国之情,克隆天保,永祚于有宋。惟明灵是飨!礼毕,备法驾,幸建康宫,临太极前殿,大赦,改元。赐人爵二级。鳏寡孤独不能自存者,人谷五斛,逋租宿责勿收。其犯乡论清议,赃汙淫盗,一皆荡涤。长徒之身,特皆原遣。亡官失爵、禁锢夺劳,一依旧准。封晋帝爲零陵王,全食一郡,载天子旌旗,乘五时副车,行晋正朔,郊祀天地,礼乐制度,皆用晋典,上书不爲表,答表不称诏,宫于故秣陵。追尊皇考爲孝穆皇帝,妣爲穆皇后,尊王太后爲皇太后。诏曰:“夫微禹之感,叹深后昆,爱人怀树,犹或勿翦。虽在异代,义无废绝,降杀之仪,一依前典。可降始兴公爲县公,庐陵公爲柴桑县公,始安公爲荔浦县侯,长沙公爲醴陵县侯,康乐公即降爲县侯,奉王导、谢安、温峤、陶侃、谢玄之祀,其宣力义熙者,一仍本秩。”

庚午,以司空道怜爲太尉,封长沙王,立南郡公义庆爲临川王。又诏论战亡追赠及酬赏除复之科。乙亥,封皇子桂阳公义真爲庐陵王,彭城公义隆爲宜都王,义康爲彭城王。丁丑,使使巡行四方,旌贤举善,问人疾苦,狱讼亏滥、政刑乖愆、伤化扰俗、未允人听者,皆具以闻。戊寅,诏增百官奉。己卯,改晋泰始历爲永初历,社以子,腊以辰。

秋七月丁亥,原放劫贼馀口没在台府者,诸流徙之家,并听还本。又以市税繁苦,优量减降。从征关、洛,殒身不反者,赡赐其家。己丑,陈留王曹虔嗣薨。辛卯,复置五校三将官,增殿中将军员二十人,余在员外。戊戌,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杨盛进号车骑大将军。甲辰,镇西将军李歆进号征西大将军,平西将军乞伏炽盘进号安西大将军,征东将军高句丽王高琏进号征东大将军,镇东将军百济王扶馀映进号镇东大将军。置东宫冗从仆射、旅贲中郎将官。戊申,迁神主于太庙,车驾亲奉。壬子,诏改权制,率从宽简。

八月辛酉,诏旧郡县以北爲名者悉除之,寓立于南者,听以南爲号。戊辰,诏曰:“彭城桑梓,敦本斯隆,宜同丰、沛。其沛郡、下邳各复租布三十年。”辛未,追諡妃臧氏爲敬皇后,陵曰永宁。癸酉,立王太子义符爲皇太子。乙亥,赦见罪人。闰月壬午,置晋帝诸陵守卫,其名贤先哲,详加洒扫。丁酉,林邑国遣使朝贡。

九月壬子,置东宫殿中将军十人,员外二十人。壬申,置都官尚书。

是岁,魏明元皇帝泰常五年。西凉亡。

二年春正月辛酉,祀南郊,大赦。丙寅,断金银涂。以扬州刺史庐陵王义真爲司徒,以尚书仆射徐羡之爲尚书令、扬州刺史。己卯,禁丧事用铜钉。罢会稽郡府。

二月己丑,策试州郡秀、孝于延贤堂。倭国遣使朝贡。三月乙丑,初限荆州府置将不得过二千人,吏不得过一万人。州置将不得过五百人,吏不得过五千人。兵士不在此限。夏四月己卯,初禁淫祀,除诸房庙。其先贤以勋德立祠者,不在此例。戊申,听讼于华林园。

五月己酉,置东宫屯骑、步兵、翊军三校尉官。

秋七月己巳,地震。

九月己丑,零陵王殂,宋志也。车驾率百僚临于朝堂三日,如魏明帝服山阳公故事。使兼太尉持节护丧事,葬以晋礼。冬十月己亥,以凉州胡帅大沮渠蒙逊爲镇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凉州刺史。

十一月辛亥,葬晋恭皇帝于冲平陵,车驾率百官瞻送。三年春正月甲辰朔,诏刑罚无轻重悉原之。癸丑,以尚书令扬州刺史徐羡之爲司空、录尚书事,刺史如故。进江州刺史王弘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以太子詹事傅亮爲尚书仆射。二月丙戌,有星孛于虚、危。

三月,上不豫,太尉长沙王道怜、司空徐羡之、尚书仆射傅亮、领军将军谢晦、护军将军檀道济并入侍医药。群臣请祈祷神只,上不许,惟使侍中谢方明以疾告庙而已。丁未,以庐陵王义真爲侍中、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豫州刺史。己未,上疾瘳,大赦。

夏四月乙亥,封仇池公杨盛爲武都郡王。

五月,上疾甚,召太子,戒之曰:“檀道济虽有干略,而无远志,非如兄韶有难御之气。徐羡之、傅亮当无异图。谢晦屡从征伐,颇识机变,若有异,必此人也。小却,可以会稽、江州处之。”又爲手诏:“朝廷不须复有别府,宰相带扬州,可置甲士千人。若大臣中任要,宜有爪牙,以备不祥人者,可以台见留队给之。有征讨,悉配以台见军队,行还复旧。后世若有幼主,朝事一委任宰相,母后不烦临朝。仗既不许入台殿门,要重人可详给班剑。”癸亥,上崩于西殿,时年六十。七月己酉,葬丹阳建康县蒋山初宁陵。群臣上諡曰武皇帝,庙号高祖。上清简寡欲,严整有法度,未尝视珠玉舆马之饰,后庭无纨绮丝竹之音。初,朝廷未备音乐,长史殷仲文以爲言,帝曰:“日不暇给,且所不解。”仲文曰:“屡听自然解之。”帝曰:“政以解则好之,故不习耳。”宁州尝献虎魄枕,光色甚丽,价盈百金。时将北伐,以虎魄疗金创,上大悦,命碎分赐诸将。平关中,得姚兴从女,有盛宠,以之废事,谢晦谏,即时遣出。财帛皆在外府,内无私藏。宋台建,有司奏东西堂施局脚床,金涂钉,上不许。使用直脚床,钉用铁。广州尝献入筒细布,一端八丈,帝恶其精丽劳人,即付有司弹太守,以布还之,并制岭南禁作此布。帝素有热病,并患金创,末年尤剧,坐卧常须冷物,后有人献石床,寝之,极以爲佳,乃叹曰:“木床且费,而况石邪。”即令毁之。制诸主出适,遣送不过二十万,无锦绣金玉。内外奉禁,莫不节俭。性尤简易,尝着连齿木屐,好出神武门内左右逍遥,从者不过十馀人。时徐羡之住西州,尝思羡之,便步出西掖门,羽仪络驿追随,已出西明门矣。诸子旦问起居,入合脱公服,止着裙帽,如家人之礼焉。

微时躬耕于丹徒,及受命,耨耜之具颇有存者,皆命藏之,以留于后。及文帝幸旧宫,见而问焉,左右以实对,文帝色惭。有近侍进曰:“大舜躬耕历山,伯禹亲事土木,陛下不睹列圣之遗物,何以知稼穑之艰难,何以知先帝之至德乎。”及孝武大明中,坏上所居阴室,于其处起玉烛殿,与群臣观之,床头有土障,壁上挂葛灯笼、麻绳拂,侍中袁顗盛称上俭素之德,孝武不答,独曰:“田舍公得此,已爲过矣。”故能光有天下,克成大业,盛矣哉。

少帝讳义符,小字车兵,武帝长子也。母曰张夫人,晋义熙二年,生帝于京口。时武帝年踰不惑,尚未有男,及帝生,甚悦。年十岁,拜豫章公世子。帝膂力绝人,善骑射,解音律。宋台建,拜宋世子。元熙元年,进爲宋太子。武帝受禅,立爲皇太子。

永初三年五月癸亥,武帝崩,是日太子即皇帝位,大赦,制服三年,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

六月壬申,以尚书仆射傅亮爲中书监、尚书令,司空徐羡之、领军将军谢晦及亮辅政。戊子,太尉长沙王道怜薨。秋九月丁未,有司奏武皇帝配南郊,武敬皇后配北郊。冬十一月戊午,有星孛于营室。

十二月庚戌,魏军克滑台。

景平元年春正月己亥朔,大赦,改元,文武赐位二等。辛丑,祀南郊。魏军攻金墉城。癸卯,河南郡失守。乙卯,有星孛于东壁。

二月丁丑,太皇太后崩。镇军大将军大且渠蒙逊、河南鲜卑吐谷浑阿豺并遣使朝贡。庚辰,进蒙逊骠骑大将军,封河西王。以阿豺爲安西将军、沙州刺史,封浇河公。

三月壬寅,孝懿皇后祔葬于兴宁陵。是月,高丽国遣使朝贡。

夏闰四月己未,魏军克虎牢。

秋七月癸酉,尊所生张夫人爲皇太后。丁丑,赦五岁刑以下。

冬十月己未,有星孛于氐。

是岁,魏明元皇帝崩。

二年春二月癸巳朔,日有蚀之。废南豫州刺史庐陵王义真爲庶人,徙新安郡。乙巳,大风,天有云五色,占者以爲有兵。执政使使者诛皇弟义真于新安。高丽国遣使朝贡。时帝居处所爲多乖失。

夏五月乙酉,皇太后令暴帝过恶,废爲营阳王。一依汉昌邑、晋海西故事。奉迎镇西将军宜都王义隆入纂皇统。

始徐羡之、傅亮将废帝,讽王弘、檀道济求赴国讣,弘等来朝,使中书舍人邢安泰、潘盛爲内应。是旦,道济、谢晦领兵居前,羡之等随后,因东掖门开,入自云龙门,盛等先戒宿卫,莫有御者。时帝于华林园爲列肆,亲自酤卖,又开渎聚土,以象破冈埭,与左右引船唱呼,以爲欢乐。夕游天泉池,即龙舟而寝。其朝未兴,兵士进,杀二侍者于帝侧,伤帝指,扶出东合,就收玺绂。群臣拜辞送于东宫,遂幽于吴郡。是日,赦死罪以下。太后令奉还玺绂,檀道济入守朝堂。六月癸丑,徐羡之等使中书舍人邢安泰弑帝于金昌亭。帝有勇力,不即受制,突走出昌门,追以门关踣之致殒,时年十九。

论曰:晋自社稷南迁,王纲弛紊,朝权国命,递回台辅,君道虽存,主威久谢。桓温雄才盖世,勋高一时,移鼎之业已成,天人之望将改。自斯以后,帝道弥昏,道子开其祸端,元显成其衅末。桓玄乘时藉运,加以先资,革命受终,人无异望。宋武地非齐、晋,衆无一旅,曾不浃旬,夷凶翦暴,诛内清外,功格上下。若夫乐推所归,讴歌所集,校之魏、晋,可谓收其实矣。然武皇将涉知命,弱嗣方育,顾有慈顔,前无严训。少帝体易染之质,禀可下之姿,外物莫犯其心,所欲必从其志,嶮纵非学而能,危亡不期而集,其至颠沛,非不幸也。悲哉!


译文

宋高祖武皇帝名叫裕,字德舆,小字寄奴,彭城县绥舆里人,姓刘氏,是汉代楚元王刘交的第二十一代孙子。彭城是楚国的都城,所以后代子孙便以这里为家了。晋朝东迁,刘氏移居到晋陵丹徒的京口里。他的先祖刘靖,是晋朝的东安太守。他的父亲刘翘,字显宗,是郡上的功曹。武帝是晋哀帝兴宁元年(363)三月十七日的夜里降生,当时神光照得房子里一片光明,这天夜里有甘露降落在墓地的树上。他长大后,为人雄杰,气度宏大,身高七尺六寸,风神奇伟,不拘生活小节,侍奉继母以孝顺闻名。

他曾游览京口的竹林寺,独自躺在讲堂的前面,上面有一条五色龙显现出来,众僧人见了,惊慌地告诉了武帝,武帝独自高兴地说:“请上人不要乱讲。”他父亲的墓在丹徒的候山,那里就是秦史上所说的曲阿、丹徒之间有天子气的地方。当时有个叫孔恭的人,很善于占墓,武帝曾经和他一块经过墓地,欺骗他说:“这片坟墓怎么样?”孔恭说:“不是一般的地方哟!”武帝从此更加自负。行动时常常见到有两条小龙附在两翼,到山上砍柴或到水边打鱼,同伴们有的也曾经看见。地位尊贵以后,龙形更大。

武帝一向贫穷,当时的人都不能识别他的才干,只有琅笽人王谧独自对他深深敬重。武帝曾经欠刁逵的社钱三万,好长时间无法偿还,被刁逵抓起来,王谧暗中用自己的钱代他还上,由此得到释放。后来在新洲割荻草,看到了一条大蛇有几丈长,就用箭射它,蛇受了伤。第二天又到了新洲,听到里面有杵臼的声音,进去一看,见有好几个童子都穿着青色的衣服,在草丛中捣药。问他们是怎么回事,回答说:“我们的大王被刘寄奴射伤了,配些药给他敷上。”武帝说:“神王怎么不把刘寄奴杀死?”回答说:“刘寄奴是个王,不会死的,所以不能杀他。”武帝呵叱他们,都跑散了,便收起药来回去了。又曾经住宿在下邳的旅舍,碰到一个小和尚对武帝说:“江东将要大乱,能使这里安定下来的,恐怕就是您了吧!”武帝的手曾经被割伤,多年不愈,和尚有一种黄散,便留给了武帝,随后忽然不见了,武帝用黄散敷在手上,那伤口只敷一次就好了。保留剩余的黄散以及所得的童子的药,每当遇到刀伤,敷上都很灵验。

起初他担任冠军孙无终的司马。晋朝隆安三年(399)十一月,妖贼孙恩在会稽作乱,朝廷派卫将军谢琰、前将军刘牢之去东方讨伐。刘牢之请武帝参谋府中军事,命令他与几十个人一道监视贼军,遇到了贼兵几千人,武帝便和他们打起来,所率领的人大多战死,而武帝挥舞着长刀,杀伤了很多贼兵。刘牢之的儿子刘敬宣怀疑武帝被贼兵围困,就带了一些轻骑去寻找他;不久,众多骑兵一齐来到,于是平定了山阴,孙恩逃到了海上。

隆安四年(340)五月,孙恩又进入了会稽,杀了谢琰。十一月,刘牢之再次东征,让武帝守卫句章,句章城小人少,武帝每次战斗都攻陷敌方阵地,贼军便退回浃口。当时东伐的各个将官,手下士卒都大肆掠抢,老百姓都深受苦害,只有武帝的军队无所侵犯。

隆安五年(341)春天,孙恩频繁进攻句章,武帝屡次击败他,孙恩重新逃到海上。三月,孙恩向北开往海盐,武帝在旧海盐筑起城墙,贼军每日都来攻城,城内的兵少,武帝便选了一支敢死队把贼军赶走。当时虽然接连胜利,武帝却深深地忧虑着众寡不敌,就在一个夜里把军旗收了起来,以显示自己方面的疲弱,看到敌方懈怠的时候,便奋力出击,大破贼兵。孙恩知道城无法攻下,便向沪渎进兵,武帝弃城追赶。海盐县令鲍陋派遣儿子鲍嗣之率领吴地兵士一千作为前驱,武帝因为吴地人不熟习打仗,命令他们排在后面,他们不答应。这一夜武帝设了很多奇兵,同时添置旗鼓,第二天战斗,伏兵杀了出来,贼兵撤退,鲍嗣之追赶逃敌,结果被消灭。武帝且退且战,部下死伤将尽,便回到原来的地方停了下来,让身边的人们去解取死人的衣服以显示出闲暇的样子。贼兵怀疑还有埋伏,便退走了。六月,孙恩渡海到了丹徒,武帝加倍赶路与他一齐到达,迅速出击,大破贼军。孙恩到了建邺,知道朝廷已经有了防备,于是逃往郁洲。八月,晋朝皇帝任命武帝为下邳太守。武帝又追击孙恩到郁洲和海盐,接连击败他们。孙恩从此以后出现饥荒,逃奔临海。

元兴元年(402),荆州刺史桓玄率兵东下,骠骑将军司马元显派刘牢之抵抗,武帝又参加了他的军事行动。桓玄到达以后,武帝请求攻击,刘牢之不许,却派自己的儿子刘敬宣去找桓玄请求和解。武帝和东海人何无忌一齐竭力劝谏,刘牢之拒不听从。桓玄攻克了建邺,朝廷任命刘牢之为会稽内史。刘牢之恐惧,招武帝在广陵起兵,武帝说:“人情不在了,广陵又哪里能得到呢?”刘牢之结果在新洲自缢而死。何无忌对武帝说:“我将到哪里去呢?”武帝说:“可以随我回京口。桓玄必定会保持对待臣子的节操,我可以和您一起侍奉他;不行的话,就和您一起对付他。”

桓玄的堂兄桓修以抚军将军的头衔镇守丹徒,任命武帝为中兵参军。孙恩自从兵败以后,害怕被抓获,便在临海投水而死,其余的兵众推举孙恩的妹夫卢循为主帅。桓玄再次派武帝东征。

元兴二年(403),卢循逃奔永嘉,武帝追赶并击破了他。六月,任命武帝为彭城内史。

十二月,桓玄篡夺了帝位,把晋朝的皇帝迁移到了寻阳。桓修调入朝廷,武帝跟随到了建邺,桓玄见了武帝,对司徒王谧说:“昨天见到了刘裕,风度不凡,确是世人中的豪杰呀。”每次游乐宴集,赠送赏赐十分丰厚。桓玄的妻子刘氏,是尚书令刘耽的女儿,聪明智慧,很有见识,曾经见到武帝,便对桓玄说:“刘裕龙行虎步,目光不凡,恐怕必定不会做别人的下属,要对他早作安排。”桓玄说:“我正在荡平中原,非刘裕不可,等关、陇地区平定,然后再作讨论。”

桓修不久回到京口,武帝借口说枪伤恶化,不能随同,便与何无忌一同乘船返回,商讨复兴的方案,与弟弟刘道轨、沛国的刘毅、平昌的孟昶、任城的魏咏之、高平的檀凭之、琅笽的诸葛长人、太原的王元德、陇西的辛扈兴、东莞的童厚之,共同谋划大计。当时桓修的弟弟桓弘担任青州刺史,镇守广陵,刘道轨担任桓弘的中兵参军,孟昶担任青州主簿,于是武帝就让刘毅到孟昶那里谋划共同袭击桓弘。诸葛长人担任豫州刺史刁逵的左军府参军,预谋占据历阳来相策应,王元德、童厚之预谋在建邺进攻桓玄,时间一到一齐行动。

元兴三年(404)二月二十七日,武帝假托游猎,和何无忌,魏咏之,檀凭之,刘毅的堂弟刘藩,檀凭之的侄子檀韶、檀祗、檀隆、檀道济,孟昶的族弟孟怀玉等人,聚集了义徒共二十七人,愿意随从的一百多人。二十八日,等城门打开,何无忌等义徒身穿传达诏书人的服装,口称诏书走在前面,义徒们骑马驰入城内齐声大叫,官吏士兵都被惊散,随即将桓修斩首示众。武帝哭得十分伤心,进行了丰厚的埋葬和抚恤。孟昶劝桓弘在这一天外出打猎,天还没有明,打开城门放出了打猎的人,孟昶、刘道轨、刘毅等率壮士五六十人,因城门打开而直接进入。桓弘正在喝粥,就被斩首,于是收集他的兵众渡江。

义军刚刚攻下京城,桓修的司马刁弘率领文武官员前来攻打,武帝登上城头对他们说:“郭江州已经在寻阳侍奉御车拨乱反正,我们全都奉了密诏诛除逆党,现在逆贼桓玄的头应当砍掉挂在大航的高杆上面。诸君难道不都是大晋的臣子吗?”桓弘等人相信了他们,便退了回去。刘毅到了以后,武帝命令他杀死刁弘等人。

刘毅的哥哥刘迈原先住在建邺,事情还没发生的前几天,武帝派遣同谋周安穆报告了他,让他来作内应。刘迈非常恐惧,周安穆害怕事情暴露,驰马返回。当时桓玄让刘迈担任竟陵太守,刘迈便乘船而下,打算到郡上任。这天夜里,桓玄给刘迈寄信说:“北府的人情况怎么样?您最近见刘裕说了些什么?”刘迈以为桓玄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计谋,早晨起来就把情况告诉了他。桓玄很吃惊,封刘迈为重安侯,又因为他没有把周安穆抓住,所以把他杀了,又杀了王元德、辛扈兴、童厚之等。于是派遣顿丘太守吴甫之、右卫将军皇甫敷抵御北面的义军。

在此以前,武帝曾到游击将军何澹之那里去,身边的人见武帝光耀满室,便把这种现象告诉了何澹之,何澹之又说给了桓玄,桓玄并不介意,到了现在,听说义兵起事了,非常恐惧。有人说:“刘裕他们非常虚弱,陛下何必过深地忧虑?”桓玄说:“刘裕足可以成为一世的雄杰,刘毅家里没有一石粮食的储蓄,而赌博时掷骰子一押百万,何无忌,是刘牢之的外甥,酷似他的舅父,共同举办大事,怎么就说不能成功?”当时众人推举武帝为盟主,以孟昶为长史,总管后方事务,檀凭之为司马,愿意随从的老百姓有一千多人。军队驻扎在竹里,向京城发出了檄文。

三月初一,在江乘遇到了吴甫之,武帝亲自拿着大刀,大声呼叫,随即把吴甫之杀死。进军到罗落桥,遇到了皇甫敷,檀凭之战败被杀,众人纷纷后退,武帝前进战斗更加猛烈,而且又杀了皇甫敷的头。起初,武帝谋划大计,有善于相面的人给武帝和何无忌等人相面,说他们近期一定会大贵,只是说檀凭之没有贵相。到现在檀凭之战死,武帝知道这件事必定胜利。

桓玄听说皇甫敷等人已死,就派桓谦屯驻东陵口,卞范之屯驻覆舟山西面。三月初二,义军进驻覆舟山东部,布置了疑兵,用涂油的披肩盖在树上,布满山谷。武帝首先驰向敌军,将士们全都进行殊死的战斗,无不一以当百,呼声震天动地。又借着风力放火,浓烟与火焰冲天,桓谦大败。桓玄开始虽然派出了军队,但是逃走的心意已经决定,另外派遣了领军殷仲文在石头城准备好船只,听说桓谦失败,便乘着轻快的小船向南逃跑了。

三月初三,武帝镇守石头城,任命了留守台阁的各级官员,在宣阳门外烧毁了供奉桓温的牌位,在太庙中建造了晋朝的新神主。派遣各路将官追击桓玄,命令尚书王嘏率领百官迎接皇帝的车驾。司徒王谧与众人商议推举武帝兼职掌管扬州,武帝坚决推辞,便以王谧担任录尚书事、兼任扬州刺史,武帝担任镇军将军、都督八州诸军事、徐州刺史、领军将军。

起初,晋陵人韦叟擅长相面术,桓修让他相一相武帝是不是能当上州官,韦叟说:“应当做边远州的刺史。”回头又私下对武帝说:“您的面相贵不可言。”武帝笑着说:“如果说中了,一定任用您为司马。”到了现在,韦叟去见武帝说:“周成王不忘桐叶之信,您也应该不忘司马之言。现在我不敢希望做镇军司马,只想能够兼任一个军佐。”于是就任用了他。

当时诸葛长人没有如期赶到,被刁逵抓住押送过去,还没到达,桓玄就失败了。桓玄经过寻阳,江州刺史郭昶之为他准备了车子和仪仗器物。起初,荆州刺史王绥因为是江东的显贵世族,又是桓氏的外甥,平时对武帝十分欺侮,到了现在,与他的父亲尚书左仆射王愉都抱有怀疑心理,一齐被杀死。

四月初一,尊奉武陵王司马遵为大将军,按照圣旨,实行大赦,只有桓玄祖父的后辈不予赦免。桓玄篡位,是由王谧辅佐的,是他亲手解下晋安帝的玉玺。等到义旗树立,众人都说王谧应该杀掉,只有武帝平时对王谧很感激,因而保护他。刘毅曾经趁朝会的机会,问王谧玉玺在什么地方,王谧更加恐惧。等到王愉父子被杀,王谧的堂弟对王谧说:“王驹无罪而被杀死,这是铲除胜过自己的人,兄长既是桓氏一党的人,希求免祸能够做到吗?”驹,是王愉的小字。王谧恐惧,逃奔曲阿。武帝告诉大将军把他迎接回来,恢复了他的职位。

桓玄挟持天子逃往江陵,又渡江东下,与刘毅、何无忌、刘道轨等在峥嵘洲相遇,众军把他打得大败。桓玄的党徒殷仲文拥戴两位皇后回到建邺。桓玄重又挟持天子到了江陵,并从那里逃往南郡,太守王腾之、荆州别驾王康产拥戴天子进入南郡府。

起初,益州刺史毛璩派遣侄孙毛佑之和参军费恬为弟弟送丧离开州城,毛璩弟弟的儿子毛修之当时做桓玄的屯骑校尉,引诱桓玄进入蜀地,到了枚回洲,费恬和毛佑之迎面用箭射他,益州督护冯迁杀死了桓玄,把人头送往建邺。桓玄的侄子桓振逃到华容的涌中,招集逆党,袭击江陵城,王腾之、王康产都被杀死。桓谦先前曾藏在沮川,也聚集人马与桓振呼应。他们为桓玄举行哀悼,设立了丧庭。桓谦率领众官员奉献玉玺给晋安帝。刘毅、何无忌进军与桓振交战,在灵溪战败。

十月,武帝兼任青州刺史,可以带领卫士一百人进入宫殿。

义熙元年(405)正月,刘毅等到达江津,击败了桓谦、桓振,江陵平定。三月十三日,晋朝皇帝从江陵来到。十九日,诏令晋升武帝为侍中、车骑将军、都督中外军事、录尚书事。武帝坚持推辞,不久镇守丹徒。九月二十七日,任命武帝兼做兖州刺史。

卢循渡海攻破广州,俘获了刺史吴隐之,于是便以卢循为广州刺史,以他的同党徐道覆为始兴相。

义熙二年三月,晋升武帝督率交、广二州。十月,评论匡复晋朝的功勋,封武帝为豫章郡公,食邑一万户,赐绢一万疋。其余的人封赏各有差别。

三年十二月,司徒、录尚书、扬州刺史王谧去世。

四年正月,征调武帝入朝辅政,授职担任侍中、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录尚书事,徐、兖二州刺史依旧保留。武帝上表解去兖州职务。在这以前,武帝曾经派遣冠军刘敬宣讨伐蜀地的贼寇谯纵,结果没有成功回来了。九月,武帝因为刘敬宣败退,请求退位,没有批准。十月,降级为中军将军,开府职位仍然不变。

五年二月,伪燕国国主慕容超大肆掠夺淮北。三月,武帝上表请求去北方讨伐,让丹阳尹孟昶监管中军留府事务。于是渡过淮水进入泗水,五月,到达下邳,留下船只,军队步行前进到了琅笽,所经过的地方,都筑城留人守卫。

慕容超的大将公孙五楼请求占领大岘山,坚壁清野等待对方,慕容超不肯听从。最初谋划这次战役,参加讨论的人认为贼军如果严守大岘山,军中没有所需物资,自己怎么能够返回?武帝说:“并不是这样。鲜卑人性格贪婪,谋划事情看不到远处,既庆幸自己的胜利,又十分爱惜那些谷物,必然会引诱我们,而且会轻率交战。部队一入岘山,我们还有什么担忧呢?”等到进入了岘山,武帝举手指着天说:“我们的事情成功了。”众人询问其中的缘故,武帝说:“军队已经越过险要地形,兵士都有必死的斗志,余粮储存在田野当中,军队没有缺乏给养的忧虑,胜利是可以断定的。”

六月,慕容超留下老弱兵士守卫广固,派他手下的广宁王贺剌卢与公孙五楼全力占据临朐。离城四十里有个巨蔑水,慕容超告诫公孙五楼要抓紧占据它。等他赶到,已经受到龙骧将军孟龙符的保卫,公孙五楼只得退回。

大军把四千辆兵车分为两翼,两车并排慢慢行驶,车前张挂帷幔,御手拿着长矛,以骑兵为流动军队,军令十分严肃。等到达临朐,贼军的骑兵一齐来到,武帝命令兖州刺史刘藩、并州刺史刘道怜等攻陷敌军阵地。太阳偏西的时候,战斗仍然十分激烈,武帝利用参军胡藩的计策,袭击攻克临朐,贼军于是大肆逃奔。慕容超逃回广固,获得了他的玉玺、豹尾、轿车等,送到都城。十九日,攻克了广固的大城,慕容超加固了它的小城。武帝于是设下了很长的包围圈进行监守,吃住都在青州,停止了长江、淮河的物资转运。

七月,慕容超的尚书郎张纲去向姚兴请求救兵,从长安返回,泰山太守申宣把他捉住押送过来。张纲具有巧妙的构思,先前,武帝制造攻城的器具,城上的人说:“你们得不到张纲,怎么能制成呢!”等到张纲来到,城内的人无不大惊失色。慕容超既然求救没有成功,张纲反被俘虏,于是便请求称臣,割大岘山为界,献马一千匹,武帝不答应。

当时姚兴派遣使者,声言将要渡过淮水东下,武帝对他说:“你报告姚兴,我平定了青州,将要跨过函谷关,他这贼寇若能自己送上门来,现在正是时候。”录事参军刘穆之忽然进来说:“这话不足以威胁敌人,也许会激怒他们。如果鲜卑没有战胜,西羌又来侵扰,您将怎么对付?”武帝于是笑着说:“这是军事机密,不是您所能知道的。西羌如果能够来救,不会先有声明,这只是他们自己在故作强大。”

十月,张纲制成了攻城器具,设计了飞楼悬梯、木幔板屋,上面盖上牛皮,弓箭就无法奏效了。刘毅派遣上党太守赵恢率领一千余人前来援助,武帝夜间暗中派军队与他会合。天明后,赵恢的部队五千人,才上路前进,每当晋朝使者将到的时候,就如此重复一遍。

六年二月初五,攻克了广固进行屠杀,慕容超越过城墙逃走,结果追上了他,在建康的街市上将他斩首。杀掉了他的王公以下官员,获得人口一万多、马二千匹。

起初,武帝进军北方,徐道覆劝卢循乘虚而出,卢循不听,徐道覆于是去到番禺说服卢循说:“今天的机会,万万不可丢失。如果你攻占了京都,刘公虽然回来,也没有什么办法了。”卢循听从了他。这月,侵犯南康、卢陵、豫章等郡,郡守都逃走了。当时武帝将要镇守下邳,进军到了黄河、洛水,等征调的使者到后,当天就班师还朝了。镇南将军何无忌与徐道覆交战,失败战死在豫章,朝内外都很震惊,朝中的议论想拥戴皇上向北逃走。武帝驻军在山阳,听说失败,脱去盔甲与几十个人一起到江上去调查询问,知道贼军还没有到达。

四月初二,武帝到了京都。刘毅自己上表请求南征,武帝认为贼军刚刚打了胜仗,气势正盛,必须军容严整,共同前进,便让刘藩制止他,刘毅不听从。五月的壬午日,卢循在桑落洲打败了刘毅。等他们得知了武帝胜利进入,个个互相对视,大惊失色,企图退回寻阳,平定江陵,据守二洲来对抗朝廷。徐道覆请求乘胜继续前进,争论了十天,才依从了他的意见。

这时北国的军队刚退回去,创伤没有恢复,战士只有几千人,而贼军却有十几万,战船绵延千里。孟昶、诸葛长人很恐惧,打算保护天子过江,武帝说:“现在兵士虽然少,还足可以一战,如果敌寇渡江成功,大臣、君主就会共同灭亡;如果不是这样,不可能再在草野间求得活命,我的主意已经定了。”起初,武帝征讨慕容超,只有孟昶鼓励行动,四月初五,孟昶便上表给天子,引罪自责,服药而死。

当时的议论者企图分兵屯守各个渡口,武帝说:“贼众我寡,分兵以后则会有人探测到虚实,一处失利,就会破坏三军的心态,如果在石头城聚集各军,则各军的力量不会分散。”四月初七,武帝转移驻地到石头城。十四日,贼军大规模开来,武帝说:“贼军如果由新亭直上,就暂且回避它;如果回头停泊在蔡洲,就会被捉住的。”徐道覆打算从新亭烧毁船只交战,卢循疑虑多决断少,常常追求万全之策,于是便停泊在蔡洲以等待军队溃败。武帝登上石头城远望,见到了这种情形,很高兴。二十九日,贼军在南岸设下伏兵,又向白石派出疑兵。武帝率领刘毅、诸葛长人向北出兵抵御,留下了参军徐赤特守卫查浦,告诫和命令他们不准交战。武帝北出以后,贼军焚烧了查浦而到达张侯桥,徐赤特与他们交战,大败,贼军前进屯驻在丹阳郡。武帝驰马回到石头城,斩了徐赤特。解去盔甲很长时间,才在南塘出阵。七月初十,卢循从蔡洲撤退,准备归回寻阳,武帝派遣辅国将军王仲德等追击。让建威将军孙处从海道上袭击番禺,告诫他说:“我在十二月必定击破妖寇,您也足可以到达番禺,要首先捣毁他的巢穴。”

十月,武帝率领舰队南伐,派刘毅监管太尉留府。这月,徐道覆攻击江陵,荆州刺史刘道轨把他打得大败,徐道覆逃回湓口。十一月,孙处到了番禺,把城攻破,卢循的父亲卢嘏逃奔始兴,孙处安抚当地民众进行守卫。十二月初一,大军驻扎在大雷。初二,贼军沿江而下,武帝亲自拿着军旗和战鼓,命令各路军队奋力拼杀,军中有很多万钧神弓,所到之处无不摧毁。武帝自己在中流皱眉观看,顺着风和水的走势,贼舰全都先靠近西岸,岸上军士事先已经准备好了火把,将他们全部烧毁,杀得大败。卢循回到寻阳,接着便逃往豫章,全力在左里建造栅栏。十八日,大军驻扎在左里,即将开战,武帝挥动令旗,令旗的旗竿折断,旗子沉入水中,众人都很恐惧,武帝笑着说:“过去的覆舟战役也是这样,今日的胜利是必定无疑的了。”猛攻敌军的栅栏,卢循单独乘着一条船逃走,众官兵都投降了。大军凯旋,晋安帝派侍中黄门到营地去进行慰劳。

义熙七年正月十二日,整顿部队归来,改任他为大将军、扬州牧,赠给他班剑二十人,原来的官职依旧。武帝坚持推辞。凡是南北征讨战死者,全都列出姓名请朝廷赠发钱财治丧,尸体失掉没有返回的,派遣主帅前去迎接,使归还本土。

二月,卢循到了番禺,被孙处击败,收罗剩余兵众向南逃走。刘藩、孟怀玉在始兴将徐道覆杀死。

自从晋朝中兴以来,朝廷的纲纪松弛紊乱,权贵之门互相兼并,老百姓流离失所,不能保持自己的产业。桓玄很想改变这种状况,结果没能实行。武帝做了辅佐大臣以后,大力宣传规章制度,豪强谨慎规矩,远近遵法守纪。到现在,会稽余姚的虞亮又隐藏了逃亡人员一千多人。武帝杀死了虞亮,罢免了会稽内史司马休之。

晋安帝重申了以前的授官诏令,武帝坚持推辞。于是改授他为太尉、中书监,他才接受了任命,奉送了黄钺。

交州刺史杜惠度杀死了卢循父子,将七个人头用盒子装了送到京城。

在这以前,各州所送的秀才、孝廉大多名不符实,武帝于是上表申明从前的规定,对他们进行策试。

荆州刺史刘道轨患病,要求回乡,义熙八年四月,改授豫州刺史,让豫州刺史刘毅去代替他。刘毅一向具有雄才大志,与武帝一起兴复晋朝,自认为京城、广陵的功劳足以互相抗衡,虽然暂且推举武帝,而心中却不服气。他非常自傲自夸,朝士中素有威望者多去归附他,他与尚书仆射谢混、丹阳尹郗僧施都结交很深。等他去镇守江陵,豫州旧府的下属许多人都辞职去跟随他,他奏请让郗僧施任南蛮校尉。武帝知道刘毅终究是一个异端人物,心里在秘密算计他。刘毅到了西部,称言病重,上表请求让堂弟兖州刺史刘藩作为副手,武帝假装答应了他。九月,刘藩入朝,武帝命令逮捕刘藩和谢混,一并赐死。自己上表请求讨伐刘毅,又借掌黄钺,率领各路军队西征。任命前镇军将军司马休之为平西将军、荆州刺史,兖州刺史刘道怜镇守丹徒,豫州刺史诸葛长人监管太尉留府事务,任命太尉司马丹阳尹刘穆之为建威将军,给他配备实际兵力。十五日,从建邺出发,派遣参军王镇恶、龙骧将军蒯恩前往袭击江陵,将城攻破,刘毅及其党羽全部被杀。

十一月,武帝到了江陵,分出荆州的十个郡成为湘州,武帝仍旧前往督察。任命西阳太守朱龄石为益州刺史,让他讨伐蜀地,晋安帝晋升武帝为太傅、扬州牧,赠给羽葆、乐队,仪仗二十人。

九年二月三十日,武帝从江陵到来。起初,诸葛长人贪淫骄横,武帝常常宽容他。刘毅处死以后,诸葛长人对他的亲信说:“从前剁死彭越,今年杀死韩信,灾祸就要到了。”准备阴谋作乱。武帝按时到达都城,却常常停留不进。公卿以下,连日在新亭等候,诸葛长人也忽然出现。随后武帝乘一只轻快小船秘密到达,已经回到了东府。诸葛长人到了府门,被叫到面前,摈退旁人说起闲话,凡是平生所没有说尽的话,都和他说到了,诸葛长人非常高兴。武帝秘密命令身边的武士丁日午从布幔后出来,从座位上把他拉开,杀死在床边。用车子拉着他的尸体交给廷尉,并且处死了他的弟弟诸葛黎人。丁日午骁勇有力,当时的人有谚语说:“勿跋扈,会丁日午。”

以前,山湖川泽都被豪强所夺取,百姓打柴、采摘、打鱼、垂钓,都要强迫交税,到现在一律禁绝。当时人们的居住很不统一,武帝上表制定了条例,于是都依划分的土地为准,只有徐、兖、青三州居住在晋陵的人不在划分的范围。各个流民聚集的郡县,有许多进行了合并。

由武帝兼任镇西将军、豫州刺史。武帝坚持辞去太傅、扬州牧和班剑,归还了黄钺。

七月,朱龄石平定了蜀地,斩了谯纵,把他的人头传送到建邺。

九月,晋安帝因为武帝平齐国、定卢循的功劳,封武帝的次子刘义真为桂阳县公;并且重申以前的任命,授给武帝太傅、扬州牧的职务,配备葆羽、乐队,仪仗二十人。将吏百官鼓动劝导,才接受了羽葆、乐队、仪仗,其余坚决推辞。

义熙十年,精简劳役,让人民得到休息,建筑东府城,修建府衙房舍。

武帝看到荆州刺史司马休之宗室繁盛,又很得长江、汉水一带人心,怀疑他存有异志;而司马休之的儿子司马文思住在京城,招聚轻捷侠客,武帝把他抓住送交给司马休之,让他自己去处理。司马休之上表请求废除司马文思的爵位,并且给武帝写信致谢。

义熙十一年(415)正月,武帝逮捕了司马休之的儿子司马文宝、他哥哥的儿子司马文祖,一并赐命自杀。率领大军西出讨伐。重新借掌黄钺,兼任荆州刺史。派中军将军刘道怜监管留府的事务。司马休之上表自我剖白,并列举武帝罪状。司马休之幕府中的录事参军韩延之有大用之才,武帝还没到江陵,就秘密写信招他。韩延之回信说:“承蒙亲自率领兵马,远赴西部地区,全境内的士子平民,无不惶恐惊骇。蒙您来信,知道是因为谯王以前的事,更增添了叹息。司马平西忠于国家,宽宏待人,因为您有匡复晋朝的功勋,是国家依赖的人物,推赞您的德行,向您敬献诚意,常常进行询问请教。谯王因为一点小事被弹劾,仍然自己上表辞位;何况有了大错会缄默不语么!来信说,‘怀抱虚静,期待贤才,由来已久’。现在攻打别人的君长,而以私利引诱别人,真可以说是‘怀抱虚静,期待贤才’了呀。刘藩死在宫殿门前,诸葛亡于喽罗之手,甜言蜜语使州官们惊诧,突然袭击又开来轻兵,于是使得客席上没有诚心的士人,外地区没有自信的诸侯,自以为是得意算盘,实在是一种耻辱。我虽然粗鄙拙劣,但是却曾经听君子讲过人生道义。以平西将军的高尚品德,难道会没有能够授官的臣子么?借着天下丧乱,九流浑浊,应当与臧洪在地下共同游玩。不再多说。”武帝看信后深深叹息,拿它来给将士们看说:“追随别人就应当是这样。”

三月,军队驻扎在江陵。起初,雍州刺史鲁宗之依仗气力喜好乱为,而且顾虑不为武帝所容,常常念叨谶语说:“鱼登日,辅帝室。”与司马休之互相串通。到了现在,率领他的儿子竟陵太守鲁轨会聚在江陵。武帝渡过长江,司马休之的军队溃败,与鲁轨等人逃奔襄阳,江陵平定。武帝兼任南蛮校尉。将授南蛮官衔时,正遇上四废日,下属官员郑鲜之等人建议改换一个日子,武帝没有答应。下令开恩实行宽大政策。

四月,进军襄阳,司马休之等人逃奔姚兴。晋安帝重申先前的命令,授职武帝担任太傅、扬州牧,可以带剑穿履朝见皇帝,入朝不须趋步,赞拜不须报名,加赠前部羽葆、乐队,设置左右长史、司马、从事中郎四人,封第三子刘义隆为北彭城县公。八月十三日,武帝从江陵返回,奉还黄钺,坚决推辞太傅、州牧、前部羽葆、乐队,其余的接受了任命。

义熙十二年正月,晋安帝诏令武帝依旧征召士人,兼任平北将军、兖州刺史,加上督率南秦,共二十二州。武帝因为平北府中文武人才缺乏,不适合另外设置,于是撤销了平北府,把它并入大府。三月,任命武帝为中外大都督。

起初,武帝扫平了齐国入侵,仍然有平定关中、洛阳的意思,遇上卢循侵袭逼迫,所以放下了。等到荆州、雍州平定,于是开始谋划外部策略。正赶上姚兴死去,他的儿子姚泓刚刚继任,兄弟互相杀戮,关中混乱。四月十八日,武帝上表讨伐关中、洛阳,便戒严讨伐北方,命令他兼任征西将军、司豫二州刺史。任命他的世子为徐、兖二州刺史。武帝希望以自己的声望怀柔远方,接受了琅邪王的封号北伐。五月,庐江的霍山崩裂,获得了六口钟,献给了天子。十七日,加职兼任北雍州刺史,前后部羽葆、乐队,增加班剑为四十人。八月十二日,率领大军进发,以世子为中军将军,监管太尉留府事务,尚书右仆射刘穆之为左仆射,兼任监军、中军二府的军司,住进东府,总管内外一切事务。九月,武帝到了彭城,加职兼任北徐州刺史。十月,各军到达洛阳,包围了金墉,迫使他们投降。修复了晋朝皇家的五陵,设置了守卫。

十二月二十九日,晋安帝加任武帝为相国、总百揆、扬州牧,封赏十郡为宋公,具备九锡之礼,赐给玉玺、远游冠、绿绶带,地位在诸侯王之上。

十三年正月,武帝利用船队前往讨伐,留下彭城公刘义隆镇守彭城。军队驻扎在陈留城,经过张良庙,下令要定时维修装饰庙宇和祭奠。晋安帝追赠武帝的祖父为太常,父亲为特进、左光禄大夫,武帝辞让不肯接受。二月,冠军将军檀道济等人的军队驻扎在潼关。三月初八,武帝率领大军进入黄河。五月,武帝到达洛阳,拜谒晋朝的五陵。七月,到了陕州,龙骧将军王镇恶的水军从黄河进入渭河。八月,扶风太守沈田子在蓝田大破姚泓的军队。起初义熙九年,木星、土星、火星、金星曾经聚拢在井宿,到现在终于关中平定。九月,武帝到长安。长安丰收,国库积满,武帝首先收集了他们的彝器、浑天仪、土圭、记里鼓、指南车以及秦始皇玉玺送到京城;其余的珍宝珠玉,全都分别赏赐给将帅。把姚家宗族迁徙到江南,押送姚泓到建康,在街市上将他斩首。武帝拜谒了汉朝的长陵,在未央殿大会文武官员。

十月,晋安帝下诏晋升宋公为宋王,增加十郡扩大宋国,加上以前的共二十郡。他的相国、扬州牧、兼征西将军、司豫北徐雍四州刺史仍旧不变。武帝打算在长安休息,经略赵、魏两地,十一月,前将军刘穆之去世,于是才返回。十二月初三,从长安出发,以桂阳公刘义真为雍州刺史,镇守长安,留下心腹将领来辅佐他。

义熙十四年(418)正月二十六日,武帝到了彭城,解除戒严,脱去盔甲。以辅国将军刘遵考为并州刺史,兼河东太守,镇守蒲坂。武帝辞去了司州职务,兼领徐、冀二州刺史,坚持推让晋升爵位。当时汉中成固县的汉水旁边有奇异的声音如同打雷,不一会河岸崩裂,有十二口铜钟,从地下暴露出来。巩县人宗曜在他的农田里得到了一株好庄稼,九个穗子同在一个茎上,武帝把它献给晋安帝,安帝又归还给他,武帝谦让,才算结束。

六月二十三日,接受了赐给相国宋公的九锡,下令赦免国内死刑以下的罪犯。诏令尊崇豫章太夫人为宋公太妃,世子为中军将军副官,相国府百官都依照朝廷的建制。又诏令宋国在所封的十郡以外,都可以选人任用。

先前,安西中兵参军沈田子杀死了安西司马王镇恶,将领们杀死了安西长史王修,关中混乱。十月,武帝派遣右将军朱龄石代替安西将军桂阳公刘义真为雍州刺史。刘义真回京,被赫连勃勃所追赶,大败,仅仅自己一人逃脱,众将帅和朱龄石都被杀死。

十二月,晋安帝逝世,大司马琅笽王登上皇帝位。

元熙元年(419)正月,晋恭帝下诏征武帝入朝辅政,又重申以前的命令,把他的爵位由公晋升为王,把徐州的海陵、北东海、北谯、北梁,豫州的新蔡,兖州的北陈留,司州的陈郡、汝南、颍川、荥阳十郡,增加为宋国属地。七月,才接受了命令。赦免国内五年徒刑以下的罪犯,迁都到寿阳。九月,辞去了扬州的职务。十二月,晋恭帝命令武帝的冕冠可以有十二个玉串,建立天子的旌旗,出入警戒清道,乘坐金根车,驾车用六匹马,具备五时副车,设置旄头云罕,乐舞使用八佾,设置编钟木架悬挂在宫中。晋升王太妃为太后,王妃为王后,世子为太子,王子、王孙的爵位封号,完全和旧时的规制一样。

二年正月,武帝上表辞让特殊礼遇。竟陵郡江滨自己裂开,露出了古铜礼器十几枚,武帝把它们献给了晋恭帝,恭帝推让不肯接受,于是送回了各种祥瑞器物,收藏在宰相府。四月,下诏书派人敦促勉励,兼征武帝入朝辅政。六月初一,武帝到达京城。初九,晋恭帝禅让帝位给宋王。有关部门把诏书的草稿写成后,请恭帝把它书写下来,天子随即便拿起笔来,对身边的人说:“桓玄的时候,天命已经改换,重又被宋公接续下来,将近二十年。今天的事情,本是我心甘情愿的。”十一日,晋恭帝派遣使者送上文书,又派遣使持节、兼太保、散骑常侍、光禄大夫谢澹,兼太尉、尚书刘宣范送上玺书,转交皇帝的玉玺,受禅的礼节,完全和唐虞、汉魏从前的办法一样。武帝上表进行辞让,晋恭帝已经退到琅笽王府,奏表没有送到。于是陈留王司马虔嗣等二百七十人和宋台的群臣一齐上表劝武帝即皇帝位,他还是不答应。太史令骆达陈述天文符应说:“按晋朝的义熙元年到元熙元年,金星白天出现,共有七次经过天空,占卜说:‘金星经过天空,人间换主,异姓新兴。’义熙七年,有五条虹出现在东方,占卜说:‘五虹出现,天子废黜,圣人将出。’九年,土星、木星、金星、火星相聚在井宿。十三年,土星进入太微星。占卜说:‘镇星(土星)守太微,有王新立,有王迁徙。’元熙元年冬天,黑龙四次升到天上,《易传》说:‘冬天,龙出现,天子失去国家,大人接受天命。’冀州道人释法称告诉他的弟子道:‘嵩山之神说,江东有一个刘将军,是汉朝皇家的后代,应当承受天命,我将把玉璧三十二只、镇金一饼送给他,这是刘家占卜传国应有的世数啊。’汉朝建武到建安末共一百九十六年而禅让给魏朝,魏朝从黄初到咸熙末共四十六年而禅让给晋朝,晋朝从泰始到现在共一百五十六年,三代相让,都是到六结束。又汉光武帝在南阳建立社宫,汉末而社宫前的树死亡,刘备建立蜀国,就是和这相应而兴起;到了晋朝末年,旧根才开始萌发,到现在已经繁盛起来了。”诸如这些共有几十条。群臣又坚持请求,武帝才依从了。

永初元年(420)夏季六月十四日,武帝即位于南郊,设立祭坛,烧起木柴祭天。典礼结束,备好车驾,到了建康宫,坐在太极前殿,宣布大赦,改换年号。赐给每人爵位二级。鳏寡孤独不能自己生活的人,每人发给谷物五斛,拖欠的租税旧债不再收取。那些因为品评乡里人物、发表公正言论以及隐赃、贪污、淫秽、盗窃而被判罪的,一律免除。长期刑徒,全部宽大遣返。丢官失爵、受到监禁、强制劳役的,全都恢复旧时的状况。封晋恭帝为零陵王,可以将全郡作为食邑,悬挂天子的旌旗,乘坐五时副车,实行晋朝的历法,郊外祭祀天地,礼乐制度,都用晋朝的典制,上书不称作表,答表不称作诏,宫殿定在原来的秣陵。追尊皇父为孝穆皇帝,母亲为穆皇后,尊王太后为皇太后。

永初三年五月,皇上病危,召来太子,告诫他说:“檀道济虽然有才干,却没有远大志向,不像他的哥哥檀韶有难以驾驭的气概。徐羡之、傅亮看来不会有异图。谢晦屡次跟随征伐,很善于随机应变,如果有异图,必定就是这个人。要缩小他的势力,可以在会稽、江州安置他。”又写了手诏:“朝廷不需要再有别府,宰相掌管扬州,可以设置铠甲武士一千人。如果大臣担任重要职务,应该派自己的爪牙,以防备居心不良的人,可以把京城留守部队交给他。有外出征讨,全部拨给京城部队,战争结束归来恢复原状。后世如果有幼主,朝中的政事全部委任宰相,母后不要临朝。仪仗军队不许进入宫殿门,重要人物可以多给班剑。”二十一日,皇上在西殿逝世,当时年龄六十岁。七月二十五日,埋葬在丹阳建康县蒋山初宁陵。群臣上谥号为武皇帝,庙号称高祖。

武帝清心寡欲生活简单朴素,很少欲望,风格严整,具有法度,不曾细看珠玉车马这些物品,后庭没有纨绮丝竹各种音乐。起初,朝廷没有设置乐队,长史殷仲文因此建言,武帝说:“每天都忙不过来,而且也听不懂啊。”殷仲文说:“经常听自然就懂了。”武帝说:“正因为懂了,就会爱好它,所以才不去熟悉它。”宁州曾经贡献琥珀枕,光色十分美丽,价值百金。当时将要北伐,因为琥珀可以治疗枪伤,皇上非常高兴,命令砸碎分别送给各位将军。平定关中后,得了姚兴的侄女,十分宠爱,因此荒废了军政大事,谢晦劝谏,马上就把她送出去了。财物都在外府,内部没有一点私人积藏。宋台建立以后,有关部门奏请东西堂中放上曲形高脚的坐榻———局脚床,用镀金的钉子,皇上不允许。结果使用了直脚床,钉用铁钉。广州曾经贡献入筒细布,一匹长八丈,武帝讨厌它的精美累人,于是就交给了有关部门弹劾广州太守,把布还给他们,并且下令岭南禁止纺织这种布。武帝平时有一种热病,并且患有枪伤,晚年尤其厉害,坐卧常常需要冷东西,后来有人献了一张石床,睡上,觉得极好,于是叹息说:“木床尚且很费钱,何况是石床呢。”就让人把它给毁了。他下令各个公主出嫁,陪送不超过二十万,没有锦绣金玉。朝内外的人供给宫中费用,无不节约俭省。性格尤其喜欢简易,曾经穿一双连齿的木屐,喜欢出来在神武门内左右散步,随从的不过十多人。当时徐羡之住在西州,他曾经很想念徐羡之,便步行走出了西掖门,仪仗人员陆续追随上来,已经出了西明门了。诸位儿子早晨来慰问起居情况,进门后脱去公服,只穿戴裙子帽子,就像家庭中的礼节一样。

当初身份低微的时候,他曾经在丹徒种田,接受天命以后,锄、锹等农具还有一些被保存下来,他命令把它们都收藏起来,以便留给后人。后来宋文帝视察旧宫,见到后问起来,身旁的人按照实际情况作了回答,文帝脸上很羞愧。有一个贴身的侍从进言说:“大舜曾经住在历山种田,大禹曾经亲自从事土木,陛下不看到各位先圣的遗物,怎么知道稼穑的艰难,怎能知道先帝的大德呢?”到了孝武帝大明年间,拆毁了武帝所住的阴暗房子,在原地筑起了玉烛殿,和群臣一起观看,床头有土障,墙上挂着葛草制的灯笼,麻绳制的拂尘,侍中袁靑十分称赞皇上的俭素品德,孝武帝不作回答,独自说道:“田舍公得到了这些,已经是过分了。”所以他能够占有和光照天下,完成大业,真是太隆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