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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史·列传·卷二十四

李延寿

原文

王裕之王镇之王韶之王悦之王准之

敬弘少有清尚,起家本国左常侍、卫军参军。性恬静,乐山水,求爲天门太守。及之郡,妻弟荆州刺史桓玄遣信要令过己,敬弘至巴陵,谓人曰:“灵宝正当欲见其姊,我不能爲桓氏赘婿。”乃遣别船送妻往江陵,弥年不迎。山郡无事,恣其游适,意甚好之。后爲南平太守,去官,居作唐县界。玄辅政及篡位,屡召不下。宋武帝以爲车骑从事中郎、徐州中从事史、征西将军道规谘议参军。时府主簿宗协亦有高趣,道规并以事外相期。尝共酣饮,敬弘因醉失礼,爲外司所白,道规即更引还,重申初燕。

永初中,累迁吏部尚书,敬弘每被召,即便祗奉,既到宜退,旋复解官。武帝嘉其志,不苟违也。除庐陵王师,加散骑常侍。自陈无德,不可师范令王,固让不拜。

元嘉三年,爲尚书仆射,关署文案,初不省读。尝豫听讼,上问疑狱,敬弘不对。上变色问左右:“何故不以讯牒副仆射?”敬弘曰:“臣乃得讯牒读之,正自不解。”上甚不悦。虽加礼敬,亦不以时务及之。六年,迁尚书令,固让,表求还东。上不能夺。改授侍中、特进、左光禄大夫,给亲信三十人。及东归,车驾幸冶亭饯送。

十二年,征爲太子少傅,敬弘诣都上表固辞不拜,东归,上时不豫,自力见焉。十六年,以爲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侍中如故。又诣都表辞,竟不拜东归。二十三年,复申前命,复辞。明年,薨于余杭之舍亭山,年八十八。顺帝升明三年,追諡文贞公。

敬弘形状短而起坐端方,桓玄谓之“弹棋发八势”。所居舍亭山,林涧环周,备登临之美,故时人谓之王东山。文帝尝问爲政得失,对曰:“天下有道,庶人不议。”上高其言。左右尝使二老妇女,戴五条辫,着青纹絝袼,饰以朱粉。女适尚书仆射何尚之弟述之。敬弘尝往何氏看女,遇尚之不在,因寄斋中卧。俄顷尚之还,敬弘使二妇女守合,不听尚之入,云“正热不堪相见,君可且去”。尚之于是移于他室。上将爲庐陵王纳其女,辞曰:“臣女幼,既许孔淳之息。”子恢之被召爲秘书郎,敬弘爲求奉朝请,与恢之书曰:“彼秘书有限故有竞,朝请无限故无竞,吾欲使汝处不竞之地。”文帝嘉之,并见许。

敬弘见儿孙,岁中不过一再相见,见辄克日。未尝教子孙学问,各随所欲。人或问之,答曰:“丹朱不应乏教,宁越不闻被捶。”恢之位新安太守,尝请假定省。敬弘克日见之,至日辄不果。假日将尽,恢之求辞,敬弘呼前至合,复不见。恢之于合外拜辞流涕而去。

恢之弟瓒之,位吏部尚书、金紫光禄大夫,諡贞子。瓒之弟升之,位都官尚书。瓒之子秀之。

秀之字伯奋,幼时,祖父敬弘爱其风采。仕宋爲太子舍人。父卒,庐于墓侧,服阕,复职。吏部尚书褚彦回欲与结婚,秀之不肯,以此频爲两府外兵参军。后爲晋平太守,期年求还,或问其故,答曰:“此郡沃壤,珍阜日至,人所昧者财,财生则祸逐,智者不昧财,亦不逐祸。吾山资已足,岂可久留,以妨贤路。”乃上表请代。时人以爲王晋平恐富求归。

仕齐爲豫章王嶷骠骑长史。嶷于荆州立学,以秀之领儒林祭酒。武帝即位,累迁侍中祭酒,转都官尚书。

秀之祖父敬弘性贞正,徐羡之、傅亮当朝,不与来往。及致仕隐吴兴,与秀之父瓒之书,深勖以静退。瓒之爲五兵尚书,未尝诣一朝贵。江湛谓何偃曰:“王瓒之今便是朝隐。”及柳元景、顔师伯贵要,瓒之竟不侯之。至秀之爲尚书,又不与王俭款接。三世不事权贵,时人称之。转侍中,领射声校尉。

出爲随王镇西长史、南郡内史。后爲辅国将军、吴兴太守。秀之先爲诸王长史、行事,便叹曰:“仲祖之识,见于已多。”便无复仕进,止营理舍亭山宅,有终焉之志。及除吴兴郡,隐业所在,心愿爲之。到郡修旧山,移置辎重。隆昌元年卒,遗令“朱服不得入棺,祭则酒脯而已。世人以仆妾直灵助哭,当由丧主不能淳至,欲以多声相乱。魂而有灵,吾当笑之”。諡曰简子。

延之字希季,升之子也。少静默,不交人事。仕宋爲司徒左长史。清贫,居宇穿漏,褚彦回以啓宋明帝,即敕材官爲起三间斋屋。历吏部尚书,尚书左仆射。

宋德既衰,齐高帝辅政,朝野之情,人怀彼此。延之与尚书令王僧虔中立无所去就。时人语曰:“二王居平,不送不迎。”高帝以此善之。升明三年,出爲江州刺史,加都督。齐建元元年,进号镇南将军。

延之与金紫光禄大夫阮韬俱宋领军将军刘湛外甥,并有早誉,湛甚爱之,曰:“韬后当爲第一,延之爲次也。”延之甚不平。每致饷下都,韬与朝士同例,高帝闻之,与延之书曰:“韬云卿未尝有别意,当由刘家月旦故邪。”韬字长明,陈留人,晋金紫光禄大夫裕玄孙也。爲南兖州别驾,刺史江夏王义恭逆求资费钱,韬曰:“此朝廷物。”执不与。宋孝武选侍中四人,并以风貌,王彧、谢庄爲一双,韬与何偃爲一双。常充兼假,至始兴王师,卒。

延之居身简素,清静寡欲,凡所经历,务存不扰。在江州,禄俸外一无所纳。独处斋内,未尝出户,吏人罕得见焉,虽子弟亦不妄前。时时见亲旧,未尝及世事,从容谈咏而已。后爲尚书左仆射,寻领竟陵王师,卒諡简子。

子纶之,字元章。爲安成王记室参军,偃仰召会,退居僚末。司徒袁粲闻而叹曰:“格外之官,便今日爲重。”贵游居此位者,遂以不掌文记爲高,自纶之始也。齐永明中,历位侍中,出爲豫章太守。下车祭徐孺子、许子将墓,图画陈蕃、华歆、谢鲲像于郡朝堂。爲政宽简,称良二千石。武帝幸琅邪城,纶之与光禄大夫全景文等二十一人坐不参承,爲有司奏免官。后位侍中、都官尚书,卒。自敬弘至纶之,并方严,皆克日乃见子孙,盖家风也。

纶之子昕,有业行,居父忧过礼。谢伷欲遣参之,孔珪曰:“何假参,此岂有全理。”以忧卒。

峻字茂远,秀之子也。少美风姿,善容止。仕齐爲桂阳内史。梁天监初,爲中书侍郎。武帝甚悦其风采,与陈郡谢览同见赏擢。累迁侍中,吏部尚书。处选甚得名誉。

峻性详雅,无趋竞心,尝与谢览约,官至侍中,不复谋进仕。览自吏部尚书出爲吴兴郡,平心不畏强御,亦由处俗情薄故也。峻爲侍中已后,虽不退身,亦淡然自守,无所营务。迁金紫光禄大夫,未拜,卒,諡惠子。

子琮爲国子生,尚始兴王女繁昌主。琮不慧,爲学生所嗤,遂离婚。峻谢王,王曰:“此自上意,仆极不愿如此。”峻曰:“下官曾祖是谢仁祖外孙,亦不藉殿下姻媾爲门户耳。”

王镇之字伯重,晋司州刺史胡之之从孙、而裕之从祖弟也。祖耆之,位中书郎,父随之,上虞令。镇之爲剡、上虞令,并有能名。桓玄辅晋,以爲大将军录事参军。时三吴饥荒,遣镇之衔命赈恤,而会稽内史王愉不奉符旨,镇之依事纠奏。愉子绥,玄之外甥,当时贵盛,镇之爲所排抑。以母老求补安成太守,以母忧去职。在官清洁,妻子无以自反,乃弃家致丧还上虞旧墓。葬毕,爲子标之求安复令,随子之官。服阕,爲征西道规司马、南平太守。后爲御史中丞,执正不挠,百僚惮之。

出爲建威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加都督。宋武帝谓人曰:“镇之少着清绩,必将继美吴隐,岭南弊俗,非此不康也。”在镇不受俸禄,萧然无营,去官之日,不异初至。武帝初建相国府,爲谘议参军,领录事。善于吏职,严而不残。迁宋台祠部尚书。武帝践阼,卒于宣训卫尉。弟弘之。

弘之字方平,少孤贫,爲外祖征士何准所抚育,从叔献之及太原王恭并贵重之。仕晋爲司徒主簿。家贫,性好山水,求爲乌伤令。桓玄辅晋,桓谦以爲卫军参军。时殷仲文还姑孰,祖送倾朝,谦要弘之同行,答曰:“凡祖离送别,必在有情,下官与殷风马不接,无缘扈从。”谦贵其言。母随兄镇之之安成郡,弘之解职同行。义熙中,何无忌及宋武帝辟召,一无所就。

家在会稽上虞,从兄敬弘爲吏部尚书,奏弘之爲太子庶子,不就。文帝即位,敬弘爲尚书左仆射,陈弘之高行,征爲通直散骑常侍,又不就。敬弘尝解貂裘与之,即着以采药。性好钓,上虞江有一处名三石头,弘之常垂纶于此。经过者不识之,或问渔师得鱼卖不?弘之曰:“亦自不得,得亦不卖。”日夕,载鱼入上虞郭,经亲故门,各以一两头置门内而去。始宁沃川有佳山水,弘之又依岩筑室。谢灵运、顔延之并相钦重。灵运与庐陵王义真笺曰:“会境既丰山水,是以江左嘉遁,并多居之。至若王弘之拂衣归耕,踰历三纪,孔淳之隐约穷岫,自始迄今。阮万龄辞事就闲,纂戎先业,既远同羲、唐,亦激贪厉竞。若遣一有以相存,真可谓千载盛美也。”

弘之元嘉四年卒,顔延之欲爲作诔,书与其子昙生曰:“君家高世之善,有识归重,豫染豪翰,所应载述,况仆托慕末风,窃以叙德爲事,但恨短笔不足书美。”诔竟不就。

昙生好文义,以谦和见称,历吏部尚书,太常卿。孝武末,爲吴兴太守。明帝初兴,与四方同逆,战败归降,被宥,终于中散大夫。

阮万龄,陈留尉氏人。祖思旷,左光禄大夫。父甯,黄门侍郎。万龄少知名,爲孟昶建威长史。时袁豹、江夷相系爲昶司马,时人谓昶府有三素望。万龄家在会稽剡县,颇有素情,位左户尚书,太常。出爲湘州刺史,无政绩。后爲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卒。

昙生弟普曜,位秘书监。普曜子晏。

晏字休默,一字士彦。仕宋,初爲建安国左常侍,稍至车骑,晋熙王燮安西板晏主簿,时齐武帝爲长史,与晏相遇。府转镇西,板晏爲记室。沈攸之事难,随武帝镇盆城。齐高帝时威权虽重,而衆情犹有疑惑,晏便专心奉事,军旅书翰皆见委。性甚便僻,渐见亲待,常参议机密。

建元初,爲太子中庶子。武帝在东宫,专断朝事,多不闻啓,晏虑及罪,称疾自疏。武帝即位,爲长兼侍中,意任如旧。迁侍中祭酒。遭母丧,起爲司徒左长史。晏父普曜藉晏势,多历通官。普曜卒,晏居丧有礼。

永明六年,爲丹阳尹。晏位任亲重,自豫章王嶷、尚书令王俭皆降意接之,而晏每以疏漏被责,连称疾。久之,转爲江州刺史,泣不愿出,留爲吏部尚书、太子右率,终以旧恩见宠。

时尚书令王俭虽贵而疏,晏既领选,权行台阁,与俭颇不平。俭卒,礼官欲依王导諡爲“文献”,晏啓上曰:“导乃得此諡,但宋来不加素族。”谓亲人曰:“平头宪事已行矣。”十一年,爲右仆射,领太孙右卫率。

武帝崩,遗旨以尚书事付晏及徐孝嗣。郁林即位,转左仆射。及明帝谋废立,晏便回应推奉,转尚书令,封曲江县侯,给鼓吹一部,甲仗五十人入殿。时明帝形势已布,而莫敢先言,萧谌兄弟握兵权,迟疑未决,晏频三夜微步诣谌议,时人以此窥之。明帝与晏东府语及时事,晏抵掌曰:“公常言晏怯,今定如何?”建武元年,进号骠骑大将军,给班剑二十人,又加兵百人,领太子少傅,进爵爲公。以魏军动,给兵千人。

晏笃于亲旧,爲时所称,至是自谓佐命惟新,言论常非武帝故事,衆始怪之。明帝虽以事际须晏,而心相疑斥,料简武帝中诏,得与晏手诏三百馀纸,皆是论国家事。永明中,武帝欲以明帝代晏领选,晏啓曰:“鸾清干有馀,然不谙百氏,恐不可居此职。”乃止。及见此诏,愈猜薄之。帝初即位,始安王遥光便劝诛晏,帝曰:“晏于我有勋,且未有罪。”遥光曰:“晏尚不能爲武帝,安能爲陛下?”帝默然变色。时帝常遣心腹左右陈世范等出涂巷采听异言,由是以晏爲事。晏性浮动,志欲无厌,自谓旦夕开府。又望录尚书,每谓人曰:“徐公应爲令。”又和徐诗云:“槐序候方调。”其名位在徐前,徐若三槐,则晏不言自显,人或讥之。

晏人望未重,又与上素疏,中兴初,虽以事计委任,而内相疑阻,晏无防意。既居朝端,事多专决,内外要职,并用周旋门义,每与上争用人。数呼相工自视,云当大贵。与客语,好屏人。上闻,疑晏欲反,遂有诛晏意。有鲜于文粲与晏子德元往来,密探朝旨,告晏有异志。又左右单景隽、陈世范等采巫觋言啓上,云晏怀异图。是时南郊应亲奉,景隽等言晏因此与武帝故主帅于道中窃发。会兽犯郊坛,帝愈惧,未郊前一日,上乃停行,先报晏及徐孝嗣,孝嗣奉旨,而晏陈郊祀事大,必宜自力。景隽言益见信,元会毕,乃召晏于华林省诛之。下诏显其罪,称以河东王铉识用微弱,欲令守以虚器,并令收付廷尉。

晏之爲员外郎也,父普曜斋前柏树忽变成梧桐,论者以爲梧桐虽有栖凤之美,而失后凋之节。及晏败,果如之。又未败前,见屋桷子悉是大蛇,就视之犹木也。晏恶之,乃以纸裹桷子,犹纸内摇动,蔌蔌有声。又于北山庙答赛夜还,晏醉,部伍人亦饮酒,羽仪错乱,前后十馀里中,不复禁制。识者云此不复久也。未几而败。

晏子德元,有意尚,位车骑长史。德元初名湛,武帝曰:“刘湛、江湛,并不善终,此非佳名也。”晏乃改之,至是及诛。

晏弟诩,位少府卿。敕未登黄门郎,不得畜女伎,诩与射声校尉阴玄智坐畜伎免官,禁锢十年。敕特原诩。诩亦笃旧。后拜广州刺史。晏诛,上遣杀之。

思远、晏从父弟也。父罗云,平西长史。思远八岁父卒,祖弘之及外祖新安太守羊敬元并栖退高尚,故思远少无仕心。宋建平王景素辟南徐州主簿,深见礼遇。景素被诛,左右离散,思远亲视殡葬,手种松柏,与庐江何昌宇、沛郡刘璡上表理之,事感朝廷。景素女废爲庶人,思远分衣食以相资赡。年长,爲备笄总,访求素对,倾家送遣。

齐建元初,历竟陵王司徒录事参军、太子中舍人。文惠太子与竟陵王子良素好士,并蒙赏接。思远求出爲远郡,除建安内史。长兄思玄卒,思远友于甚至,表乞自解,不许。及祥日又固陈,武帝乃许之。仍除中书郎、大司马谘议。诏举士,竟陵王子良荐思远及吴郡顾暠之、陈郡殷叡。时邵陵王子贞爲吴郡,除思远爲吴郡丞,以本官行郡事,论者以爲得人。后拜御史中丞。临海太守沈昭略赃私,思远依事劾奏,明帝及思远从兄晏、昭略叔父文季并请止之,思远不从,案事如故。

建武中,迁吏部郎。思远以晏爲尚书令,不欲并居内台权要之职,上表固让,乃改授司徒左长史。初明帝废立之际,思远谓晏曰:“兄荷武帝厚恩,今一旦赞人如此事,彼或可以权计相须,未知兄将何以自立。及此引决,犹可保全门户,不失后名。”晏曰:“方噉粥,未暇此事。”及拜骠骑,会子弟,谓思远兄思征曰:“隆昌之末,阿戎劝吾自裁,若用其语,岂有今日。”思远遽应曰:“如阿戎所见,犹未晚也。”晏既不能谦退,位处朝端,事多专断,内外要职,并用门生,帝外迹甚美,内相疑异。思远谓曰:“时事稍异,兄觉不?凡人多拙于自谋,而巧于谋人。”晏默然不答。思远退后,晏方叹曰:“天下人遂劝人自杀。”旬日,晏及祸。明帝后知思远有此言,谓江祏曰:“王晏早用思远语,当不至此。”

思远立身简洁,诸客有诣己者,觇知衣服垢秽,方便不前,形仪新楚,乃与促膝。虽然,及去之后,犹令二人交帚拂其坐处。明帝从祖弟季敞性甚豪纵,使诣思远,令见礼度。都水使者李珪之常曰:“见王思远终日匡坐,不妄言笑,簪帽衣领,无不整洁,便忆丘明士。见明士蓬头散带,终日酣醉,吐论从横,唐突卿宰,便复忆见思远。”言其两反也。

上既诛晏,思远迁爲侍中,掌优策及起居注。卒,年四十九,赠太常,諡曰贞子。

思远与顾暠之善,暠之卒后,家贫,思远迎其妻子,经恤甚至。暠之字士明,少孤好学,有义信,位太子中舍人,兼尚书左丞。

王韶之字休泰,胡之从孙而敬弘从祖弟也。祖羡之,镇军掾。父伟之,少有志尚,当世诏命表奏,辄手自书写。太元、隆安时事,大小悉撰录。位本国郎中令。

韶之家贫好学,尝三日绝粮而执卷不辍,家人诮之曰:“困穷如此,何不耕?”答曰:“我常自耕耳。”父伟之爲乌程令,韶之因居县境。好史籍,博涉多闻。初爲卫将军谢琰行参军,得父旧书,因私撰晋安帝阳秋。及成,时人谓宜居史职,即除着作佐郎,使续后事,讫义熙九年。善敍事,辞论可观。迁尚书祠部郎。

晋帝自孝武以来常居内殿,武官主书于中通呈,以省官一人管诏诰,住西省,因谓之西省郎。傅亮、羊徽相代在职。义熙十一年,宋武帝以韶之博学有文辞,补通直郎,领西省事,转中书侍郎。晋安帝之崩,武帝使韶之与帝左右密加酖毒。恭帝即位,迁黄门侍郎,领着作,西省如故。凡诸诏黄皆其辞也。武帝受命,加骁骑将军,黄门如故。西省职解,复掌宋书。坐玺封谬误,免黄门,事在谢晦传。

韶之爲晋史,序王珣货殖,王廞作乱。珣子弘、廞子华并贵显,韶之惧爲所陷,深附结徐羡之、傅亮等。少帝即位,迁侍中。出爲吴郡太守。羡之被诛,王弘入相,领扬州刺史。弘虽与韶之不绝,诸弟未相识者皆不复往来。韶之在郡,常虑爲弘所绳,夙夜勤励,政绩甚美,弘亦抑其私憾,文帝两嘉之。韶之称爲良守。征爲祠部尚书,加给事中。坐去郡长取送故,免官。后爲吴兴太守,卒。撰孝传三卷,文集行于世。宋庙歌辞,韶之所制也。

子晔,位临贺太守。

王悦之字少明,晋右军将军羲之曾孙也。祖献之,中书令。父靖之,司徒左长史,爲刘穆之所厚,就穆之求侍中,如此非一。穆之曰:“卿若不求,久自得之。”遂不果。

悦之少厉清操,亮直有风检。爲吏部郎,邻省有会同者,遗悦之饼一瓯。辞不受,曰:“此费诚小,然少来不愿当之。”宋明帝泰始中爲黄门郎、御史中丞。上以其廉介,赐良田五顷,以爲侍中,在门下尽其心力。掌检校御府太官太医诸署。时承奢忲之后,奸窃者衆,悦之按覆无所避,得奸巧甚多,于是衆署共咒诅。悦之病甚,恒见两乌衣人捶之。及卒,上乃收典掌者十许人,桎梏之送淮阴,密令度瓜步江,投之中流。

王准之字元鲁,晋尚书仆射彬玄孙也。曾祖彪之,位尚书令,祖临之、父讷之并御史中丞。彪之博闻多识,练悉朝仪,自是家世相传,并谙江左旧事,缄之青箱,世谓之王氏青箱学。

准之兼明礼传,赡于文辞。桓玄篡位,以爲尚书祠部郎。宋武帝起兵,爲太尉主簿。出爲山阴令,有能名,预讨卢循功,封都亭侯。宋台建,除御史中丞,爲百僚所惮。自彪之至准之四世居此职。准之尝作五言诗,范泰嘲之:“卿唯解弹事耳。”准之正色答:“犹差卿世载雄狐。”坐世子左卫率谢灵运杀人不举,免官。

武帝受命,拜黄门侍郎。永初中奏曰:“郑玄注礼:三年之丧,二十七月而吉。古今学者多谓得礼之宜。晋初用王肃议,祥禫共月,故二十五月而除。遂以爲制。江左以来,唯晋朝施用,搢绅之士多遵玄义。夫先王制礼,以大顺群心,‘丧也宁戚’,着自前经。今大宋开泰,品物遂理,愚谓宜同即物情,以玄义爲制。朝野一礼,则家无殊俗。”从之。元嘉中,历位侍中,都官尚书,改领吏部,出爲丹阳尹。

准之究识旧仪,问无不对。时大将军彭城王义康录尚书事,每叹曰:“何须高论玄虚,正得如王准之两三人,天下便足。”然寡风素,情悁急,不爲时流所重。撰仪注,咸见遵用。卒,赠太常。

子舆之,征虏主簿。舆之子进之,仕齐位给事黄门侍郎,扶风太守。梁武帝之举兵也,所在回应,邻郡多请进之同遣修谒。进之曰:“非吾志也。”竟不行。武帝嘉之。梁台建,历尚书左丞,广平、天门二郡太守,左卫将军,封建甯公。

进之子清,位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镇东府长史,新野、东阳二郡太守,安南将军,封中庐公。承圣末,陈武帝杀太尉王僧辩,遣文帝攻僧辩婿杜龛,龛告难于清,引兵援龛,大败陈文帝于吴兴,追奔至晋陵。时广州刺史欧阳頠亦同清援龛,中更改异,杀清而归陈武帝。子猛。

猛字世雄,本名勇。五岁而父清遇害,陈文帝军度浙江,访之,将加夷灭。母韦氏携之遁于会稽,遂免。及长勤学不倦,博涉经史,兼习孙、吴兵法。以父遇酷,终文帝之世不听音乐,蔬食布衣,以丧礼自处。宣帝立,乃始求位。太建初,释褐鄱阳王府中兵参军,再迁永阳王府录事参军。

猛慷慨常慕功名,先是上疏陈安边拓境之策,甚见嘉纳,至是诏随大都督吴明彻略地,以军功封应阳县子。累迁太子右卫率,徙晋陵太守。威惠兼举,奸盗屏迹,富商野次,云“以付王府君”。郡人歌之,以比汉之赵广汉。至德初,征爲左骁骑将军,加散骑常侍,深见信重。

时孔范、施文庆等并相与比周,害其梗直,议将出之而未有便。会广州刺史马靖不受征,乃除猛都督东衡州刺史,领始兴内史,与广州刺史陈方庆共取靖。猛至,即禽靖送建邺,进爵爲公,加光胜将军、平越中郎将、大都督,发广、桂等二十州兵讨岭外荒梗,所至皆平。

祯明二年,诏授镇南大将军、都督二十四州诸军事,寻命徙镇广州。未之镇,而隋师济江,猛总督所部赴援。时广州刺史临汝侯方庆、西衡州刺史衡阳王伯信并隶猛督府,各观望不至。猛使高州刺史戴智烈、清远太守曾孝远各以轻兵就斩之而发其兵。及闻台城不守,乃举哀素服,藉稿不食,叹曰:“申包胥独何人哉。”因勒兵缘江拒守,以固诚节。及审后主不死,乃遣其部将辛昉驰驿赴京师归款。隋文帝大悦,谓昉曰:“猛怀其旧主,送故情深,即是我之诚臣。保守一方,不劳兵甲,又是我之功臣。”即日拜昉开府仪同三司,仍诏猛与行军总管韦洸便留岭表经略。

猛母妻子先留建邺,因随后主入京,诏赐宅及什物甚厚,别赉物一千段,及遣玺书劳猛。仍讨平山越,驰驿奏闻。时文帝幸河东,会猛使至,大悦。杨素贺,因曰:“昔汉武此地闻喜,用改县名,王猛今者告捷,远符前事。”于是又降玺书褒赏,以其长子缮爲开府仪同三司。猛寻卒于广州,文帝闻而痛之,遣使吊祭,赠上开府仪同三司,封归仁县公。命其子缮袭,仍授普州刺史。仁寿元年,缮弟续表陈猛志,求葬关中,诏许之。仍赠使持节、大将军、宋州刺史、三州诸军事,諡曰成。讷之弟瑰之字道茂,位司空谘议参军。瑰之子逡之。

逡之字宣约,少礼学博闻。仕宋位吴令。升明末,尚书右仆射王俭重儒术,逡之以着作郎兼尚书左丞,参定齐国仪礼。初,俭撰古今丧服集记,逡之难俭十一条,更撰世行五卷。

国学久废,齐建元二年,逡之先上表立学。转国子博士,又兼着作。撰永明起居注。后位南康相,光禄大夫,加给事中。逡之率素,衣裳不澣,几案尘黑,年老手不释卷。建武二年卒。

从弟珪之,位长水校尉,撰齐职仪。永明九年,其子中军参军颢啓上其书,凡五十卷,诏付秘阁。

素字休业,彬五世孙而逡之族子也。高祖翘之,晋光禄大夫。曾祖望之、祖泰之,并不仕。父元弘,位平固令。素少有志行,家贫母老,隐居不仕。宋孝建、大明、泰始中,屡征不就,声誉甚高。山中有蚿声清长,听之使人不厌,而其形甚丑,素乃爲蚿赋以自况。卒年五十四。

论曰:昔晋初度江,王导卜其家世,郭璞云:“淮流竭,王氏灭。”观夫晋氏以来,诸王冠冕不替,盖亦人伦所得,岂唯世禄之所专乎。及于陈亡之年,淮流实竭,曩时人物扫地尽矣。斯乃兴亡之兆已有前定。天之所废,岂智识之所谋乎。


译文

○王秀之

王秀之字伯奋,幼年的时候,祖父王敬弘喜爱他的风采。在宋朝做官担任太子舍人。父亲去世,他在墓旁盖了一座茅庐,守丧结束,复职。吏部尚书褚彦回想让他和女儿结婚,王秀之不肯,因此他总是做两府的外兵参军。后来担任晋平太守,当了一年要求回来,有人问他是什么缘故,他回答说:“这个郡土壤肥沃,珍宝财富日益增多,人们所迷恋的是财物,财物多了则祸患就会赶来,智者不贪恋财物,也不愿意招祸。我的家产已经足够,怎么可以久留,以致妨碍贤才的道路?”

他在齐朝做官担任豫章王萧嶷的骠骑长史。萧嶷在荆州建立学校,让王秀之兼任儒林祭酒。武帝即位,逐步升迁为侍中祭酒,转任都官尚书。

王秀之的祖父王敬弘性格忠贞正直,徐羡之、傅亮掌握朝中大权,他不和他们往来。退职后隐居在吴兴,他给王秀之的父亲王瓒之写信,常常用静退的思想鼓励他。王瓒之担任五兵尚书,没有到过一个朝中贵人家中。江湛对何偃说:“王瓒之现在便是朝隐。”后来柳元景、颜师伯富贵显要,王瓒之到底不问候他们。等到王秀之做了尚书,又不和王俭友好地结交。三代不侍奉权贵,当时的人们非常称赞。转任侍中,兼射声校尉。

后来出京担任随王镇西长史、南郡内史。后来担任辅国将军、吴兴太守。王秀之早先做诸王的长史、行事,就曾慨叹说:“仲祖的卓识,已经看到了很多的例证。”便不再去求升迁,只是经营舍亭山的宅院,有在这里终老的心愿。后来被任命主持吴兴郡,这是一个隐居的处所,所以心里愿意担当这一职务。到郡上以后,修整旧山,转移安置物资。隆昌元年(494)去世,遗令说:“朱红官服不能入棺材,祭祀只用酒和干肉即可。世人们让仆人和妻妾在灵前值守痛哭,当是由于丧主不能纯朴闲静,想用多种声音相乱。魂魄如果有灵的话,我会感到好笑的。”谥号称他为简子。

○王延之

王延之字希季,是王升之的儿子。少年时候很静默,不交结人事关系。在宋朝做官担任司徒左长史。家中清贫,居住的房子破漏,褚彦回把这个情况报告了宋明帝,明帝便下令让材官为他盖了三间斋屋。他历任过吏部尚书、尚书左仆射。

宋朝的气运衰落,齐高帝辅政,朝野中的心理,人人都是非此即彼,倾向一方。王延之和尚书令王僧虔则是中立,没有偏向取舍。当时人们的谚语说:“二王居平,不送不迎。”高帝因此认为他们很好。升明三年(479),出京担任江州刺史,做都督。齐朝建元元年(479),晋升封号为镇南将军。

王延之和金紫光禄大夫阮韬都是宋朝的领军将军刘湛的外甥,同样都是很早就有了声誉,刘湛十分喜爱他们,说:“阮韬以后应当为第一,延之为第二。”王延之非常不平。每次给建业进行馈赠,阮韬与朝士同例,高帝听说了,给王延之写信说:“阮韬说您并没有另外的意思,当是由于刘家品评的缘故。”阮韬字长明,陈留人,是晋朝金紫光禄大夫阮裕的玄孙。担任南兖州别驾,刺史江夏王刘义恭违章要求消费用钱,阮韬说:“这是朝廷的财物。”坚持不给。宋孝武帝选拔侍中四人,都依据风貌,王..、谢庄为一双,阮韬与何偃为一双。常常充任兼职和暂署官员,到了始兴王的军中,去世。

王延之生活简单朴素,清静寡欲,凡是他所曾任职的地方,务求不搅扰百姓。在江州,于俸禄以外一无收取。他独自住在斋房内,不曾出门,吏人很少能见到他,即使是子弟也不随意往他跟前去。他时时见到亲戚朋友,不曾说及政治时事,只是从容闲谈吟咏罢了。后来担任尚书左仆射,不久兼任竟陵王军师,去世后谥号简子。

○王晏

王晏字休默,一字士彦。在宋朝做官,起初是建安国左常侍,渐渐升到车骑,晋熙王刘燮在安西任命王晏为主簿,当时齐武帝为长史,与王晏相遇。军府转为镇西,又任命王晏为记室。沈攸之发难后,他跟随武帝镇守盆城。齐高帝当时虽然威权很重,但众人心里仍然疑惑,王晏则专心侍奉,军事文件都委托给他。他性情谄媚,逐渐受到宠信,常常参与议论机密。

建元初年(479),他担任太子中庶子。武帝在东宫,专断朝政,很多事情都不上报,王晏担心会获罪,便称病自动疏远他。武帝即位,他做长兼侍中,信任如旧。升为侍中祭酒。中间遭到了母亲的丧事,后来起用为司徒左长史。王晏的父亲王普曜借着王晏的势力,做了许多显达官职。王普曜死后,王晏居丧有礼。永明六年(488),担任丹阳尹。王晏地位重要而且很受信赖,豫章王萧嶷、尚书令王俭等都放下架子和他结交,而王晏常常因为工作出现疏漏受到责备,所以连连称说有病。时间久了,转为江州刺史。他哭着不愿外出,结果留下担任吏部尚书、太子右率,终于因为旧恩而受到宠幸。

当时尚书令王俭虽然官位高贵,却被疏远,王晏负责选拔官吏以后,权力管到台阁,和王俭很不融洽。王俭去世,礼官想依照王导的先例给他追加谥号为“文献”,王晏上奏说:“王导才能得到这样的谥号,但宋朝以来不加给素族。”而对亲人说:“已经把他当成平民宰相了。”永明十一年,为右仆射,兼任太孙右卫率。

武帝去世,遗旨把尚书事交给王晏和徐孝嗣。郁林王即位,转为左仆射。后来明帝谋划废立皇帝,王晏便响应推举,转为尚书令,封为曲江县侯,配给乐队一部、卫队五十人入殿。当时明帝形势已经公开,而没人敢于先说,萧谌兄弟握有兵权,迟疑不决,王晏接连三夜便装步行到萧谌家中商议,当时的人们因此观望着他们。明帝与王晏在东府谈到时事,王晏和他击掌说道:“您常说王晏怯懦,现在如何?”建武元年(494),晋升官号为骠骑大将军,配给班剑二十人,又加兵一百人,兼太子少傅,晋升爵位为公。因为魏军出动,配给兵士一千人。

王晏对亲戚旧友十分热情,为当时人所称赞,现在自认为辅佐维新,言谈之间常常非议武帝旧时的事情,众人才开始加以责怪。明帝虽然在关键时刻需要王晏,但心里却怀疑排斥。他翻阅武帝时的诏令,得到给王晏的手诏三百余张,都是议论国家政事。永明时期(483~493),武帝想让明帝代王晏兼管选举,王晏启奏说:“萧鸾精明干练有余,然而不熟悉诸姓百家,恐怕不能担任这一职务。”于是停下了。等看见这张诏书后,明帝更加猜忌和鄙薄他。明帝初即位时,始安王萧遥光就劝他杀掉王晏,明帝说:“王晏对我有功勋,而且也没有罪过。”萧遥光说:“王晏尚且不能为武帝,怎能为陛下?”明帝默然地改变了脸色。当时明帝常常派心腹左右陈世范等人外出到路途街巷中去探听反对言论,从此便以王晏为对象。王晏性情浮躁,私欲无厌,自己声言旦夕之间就可以官至开府。又企望做录尚书,常常对别人说:“徐公应为尚书令。”又和徐公诗云:“槐序候方调。”他的名位在徐公的前面,徐公如果有三槐,则王晏不言自明。有人便对他进行讥讽。

王晏的威望不重,又与皇上平素疏远,中兴初年(501),虽然为了政事而委任他,但内心却相疑虑,王晏没有防备的心理。位居朝堂,事情多是独断专行,内外要职,都要用来安排亲信,常常与皇上争执用人。他多次叫相面的人来给自己相面,说他要大贵。跟客人谈话,好支开旁人。皇上听说后,怀疑王晏要谋反,于是便有了诛杀王晏的心思。有个人叫鲜于文粲,与王晏的儿子王德元往来,他秘密地探听到朝廷的旨意后,就告发王晏有异志。又有身边的单景俊、陈世范等人听了巫觋的话启奏皇上,说王晏怀有异图。这时要在南郊进行祭天,皇帝应该亲自到场,单景俊等人就说王晏要借此机会和武帝以前的主帅在中途偷偷发难。正巧赶上有野兽侵犯南郊的祭坛,皇帝越发害怕,在尚未郊祭的前一天,皇上便决定取消这一行动。首先报知了王晏和徐孝嗣,徐孝嗣领旨,而王晏则上言郊祀是件大事,皇上一定要亲自去办。单景俊的话更加得到证明。元旦会见群臣结束以后,便召见了王晏,在华林省把他杀死。下诏书公布了他的罪名,并说河东王萧铉识力微弱,想让他空居帝位,一并下令由廷尉收监。

王晏做员外郎时,父亲王普曜斋房前的柏树忽然变为梧桐,谈论的人认为梧桐虽然有栖居凤凰的美妙,却失去最后凋落的节操。等王晏败亡,果然是这样。又在没有败亡以前,他见屋上的椽子都是大蛇,近前再看还是木头。王晏很讨厌它们,便用纸把椽子裹上,还看见纸内在摇动,簌簌有声。又曾在北山庙答赛神灵后夜间回来,王晏醉酒,部属也饮了酒,仪仗错乱,前后十几里中,不再能够控制。懂得的人说这显示将不能长久。不久便败亡了。

王晏的儿子王德元,有意进取,位居车骑长史。王德元初名王湛,武帝说:“刘湛、江湛,都不是善终,这不是个好名字。”王晏便给他改了,到现在也被牵连杀死。

王晏的弟弟王诩,位居少府卿。皇帝下令没当上黄门郎以前,不准蓄女伎,王诩和射声校尉阴玄智因为蓄伎而被免官,囚禁了十年。皇帝下令特别宽免了王诩。王诩也很重旧交。后来任命为广州刺史。王晏被杀后,皇上派人也把他杀死。

○王猛

王猛字世雄,本来名叫勇。五岁的时候父亲王清遇害,陈文帝的军队渡过浙江,访察他们,准备加以杀灭。他的母亲韦氏带着他逃到了会稽,于是得以免祸。长大以后,勤学不倦,博览经史,兼学孙子、吴起兵法。因为父亲的遭遇太苦,他在整个文帝时期始终不听音乐,蔬菜饭食布衣裳,以丧礼自处。宣帝即位,才开始求官。太建初年,初入官场担任鄱阳王府中兵参军,再调任永阳王府录事参军。王猛性情慷慨,常常羡慕功名,在这以前曾经上书论说安边拓境的计策,很被嘉奖和采纳,到现在诏令他跟随大都督吴明彻去夺取土地,因为军功封为应阳县子。逐步升迁为太子右卫率,调任晋陵太守。威恩兼用,奸人盗贼匿迹,富商遍地,人们都说“应该归功于王府君”。郡中的人们歌唱他,把他比作汉代的赵广汉。至德初年,调他为左骁骑将军,担任左散骑常侍,深受信任和重视。

当时孔范、施文庆等人结伙营私,陷害梗直的人,商议将要把王猛调出而没有合适的机会。正巧广州刺史马靖不服从征调,于是便任命王猛为都督东衡州刺史,兼始兴内史,与广州刺史陈方靖共同攻取马靖。王猛到后,马上就捉住了马靖送交建邺,晋升爵位为公,担任光胜将军、平越中郎将、大都督,调发广、桂等二十州兵讨伐岭外蛮荒地区,所到之处都予以平定。

祯明二年(588),下诏任命他为镇南大将军、都督二十四州诸军事,不久改镇广州。还没到任,而隋朝的军队渡过长江,王猛总督所辖部队赶赴增援。当时广州刺史临汝侯陈方庆、西衡州刺史衡阳王陈伯信都隶属于王猛都督府,各自观望不到。王猛派高州刺史戴智烈、清远太守曾孝远各带轻兵前去杀死了他们而调发了他们的军队。等听到台城失守,便举哀穿上孝服,坐在草垫子上待罪不食,叹息说:“申包胥将是哪个人呢?”于是率兵,沿长江拒守,以固守忠诚的节操。等弄清楚了后主没有死,于是派他的部将辛筊乘驿站的快马到京城去表示忠诚。隋文帝非常高兴,对辛窻说:“王猛怀念他的旧主,送别故人情义深厚,就是我的忠诚大臣。保守一方,不用耗费兵力,又是我的功臣。”当天任命辛窻开府仪同三司,仍然诏令王猛与行军总管韦就留在岭南经管。

王猛的母亲妻子儿女先是留在建邺,然后随着后主入京,诏令赐给宅院和各种物品很多,另外赠予布帛一千段,并且派人带着盖有玉玺的书信慰劳王猛。他讨平了山越,通过驿马上奏朝廷。当时文帝视察河东,正好王猛的使者到来,十分高兴。杨素庆贺,于是说:“从前汉武帝在这里听到喜讯,因而改了县名,王猛现在告捷,和从前的事远远相合。”于是又下发玉玺书信奖赏,封他的长子王缮为开府仪同三司。王猛不久死在广州,文帝听到消息非常痛心,派遣使者前往吊祭,追赠开府仪同三司,封为归仁县公。让他的儿子王缮承袭爵位,仍然授给他普州刺史。仁寿元年(601),王缮的弟弟王续上表陈述王猛的志向,请求埋葬在关中,诏令批准。又赠为使持节、大将军、宋州刺史、三州诸军事,谥号为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