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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书·列传·卷二十九

魏收

原文

源贺

源贺,自署河西王秃发傉檀之子也。傉檀为乞伏炽磐所灭,贺自乐都来奔。贺伟容貌,善风仪。世祖素闻其名,及见,器其机辩,赐爵西平侯,加龙骧将军。谓贺曰:“卿与朕源同,因事分姓,今可为源氏。”从击叛胡白龙,又讨吐京胡,皆先登陷陈。进号平西将军。

世祖征凉州,以贺为乡导。诏问攻战之计。贺对曰:“姑臧城外有四部鲜卑,各为之援。然皆是臣祖父旧民,臣愿军前宣国威信,示其福祸,必相率归降。外援既服,然后攻其孤城,拔之如反掌耳。”世祖曰:“善。”于是遣贺率精骑历诸部招慰,下三万馀落,获杂畜十馀万头。及围姑臧,由是无外虑,故得专力攻之。凉州平,迁征西将军,进号西平公。又从征蠕蠕,击五城、吐京胡,讨盖吴诸贼,皆有功。拜散骑常侍。从驾临江,为前锋大将。贺为人雄果,每遇强寇,辄自奋击。世祖戒之曰:“兵凶战危,不宜轻犯;卿可运筹处分,勿恃身力也。”贺本名破羌,是役也,世祖曰;“人之立名,宜其得实,何可滥也?”赐名贺焉。拜殿中尚书。

南安王余为宗爱所杀也,贺部勒禁兵,静遏外内,与南部尚书陆丽决议定策,翼戴高宗。令丽与刘尼驰诣苑中,奉迎高宗,贺守禁中为之内应。俄而丽抱高宗单骑而至,贺乃开门。高宗即位,社稷大安,贺有力焉。转征北将军,加给事中,以定策之勋,进爵西平王。高宗即位,班赐百僚,谓贺曰:“朕大赍善人,卿其任意取之,勿谦退也。”贺辞,固使取之,贺唯取戎马一匹而已。

是时,断狱多滥,贺上书曰:“案律:谋反之家,其子孙虽养他族,追还就戮,所以绝罪人之类,彰大逆之辜;其为劫贼应诛者,兄弟子姪在大远,道隔关津,皆不坐。窃惟先朝制律之意,以不同谋,非绝类之罪,故特垂不死之诏。若年十三已下,家人首恶,计谋所不及,愚以为可原其命,没入县官。”高宗纳之。出为征南将军、冀州刺史,改封陇西王。贺上书曰:“臣闻:人之所宝,莫宝于生全;德之厚者,莫厚于宥死。然犯死之罪,难以尽恕,权其轻重,有可矜恤。今劲寇游魂于北,狡贼负险于南,其在疆场,犹须防戍。臣愚以为自非大逆、赤手杀人之罪,其坐赃及盗与过误之愆应入死者,皆可原命,谪守边境。是则已断之体,更受全生之恩;徭役之家,渐蒙休息之惠。刑措之化,庶几在兹。《虞书》曰‘流宥五刑’,此其义也。臣受恩深重,无以仰答,将违阙庭,豫增系恋,敢上瞽言,唯加裁察!”高宗纳之。已后入死者,皆恕死徙边。久之,高宗谓群臣曰:“源贺劝朕宥诸死刑,徙弃北番诸戍,自尔至今,一岁所活殊为不少,生济之理既多,边戍之兵有益。卿等事朕,致何善意也?苟人人如贺,朕治天下复何忧哉!顾忆诚言,利实广矣。”群臣咸曰:“非忠臣不能进此计,非圣明不能纳此言。”

贺之临州,鞫狱以情,徭役简省。武邑郡奸人石华告沙门道可与贺谋反,有司有闻。高宗谓群臣曰;“贺诚心事国,朕为卿等保之,无此明矣。”乃精加讯检,华果引诬。于是遣使者诏贺曰“卿以忠诚款至,著自先朝,以丹青之洁而受苍蝇之汙。朕登时研检,已加极法,故遣宣意。其善绥所莅,勿以嚣谤之言致损虑也。”贺上书谢。书奏,高宗顾谓左右曰:“以贺之忠诚,尚致其诬,不若是者,可无慎乎!”时考殿最,贺治为第一,赐衣马器物,班宣天下。贺上表请代,朝议以贺得民情,不许。在州七年,乃徵拜太尉。

蠕蠕寇边,贺从驾追讨,破之。显祖将传位于京兆王子推,时贺都督诸军屯漠南,乃驰传徵贺。贺既至,乃命公卿议之。贺正色固执不可。即诏贺持节奉皇帝玺绶以授高祖。

是岁,河西敕勒叛,遣贺率众讨之,降二千馀落。倍道兼行,追贼党郁朱于等至枹罕,大破之,斩首五千馀级,虏男女万馀口、杂畜三万馀头。复追统万、高平、上邽三镇叛敕勒至于金城,斩首三千级。贺依古今法及先儒耆旧之说,略采至要,为十二陈图以上之。显祖览而嘉焉。

贺以年老辞位,诏不许。又诏都督三道诸军,屯于漠南。是时,每岁秋冬,遣军三道并出,以备北寇,至春中乃班师。贺以劳役京都,又非御边长计,乃上言:“请募诸州镇有武健者三万人,复其徭赋,厚加赈恤,分为三部。二镇之间筑城,城置万人,给强弩十二床,武卫三百乘。弩一床,给牛六头。武卫一乘,给牛二头。多造马枪及诸器械,使武略大将二人以镇抚之。冬则讲武,春则种殖,并戍并耕,则兵未劳而有盈畜矣。又于白道南三处立仓,运近州镇租粟以充之,足食足兵,以备不虞,于宜为便。不可岁常举众,连动京师,令朝庭恆有北顾之虑也。”事寝不报。

又上书称病笃,乞骸骨,至于再三,乃许之。朝有大议皆就询访,又给衣药珍羞。太和元年二月,疗疾于温汤,高祖、文明太后遣使者屡问消息,太医视疾。患笃,还京师。贺乃遣令敕诸子曰:“吾顷以老患辞事,不悟天慈降恩,爵逮于汝。汝其毋傲吝,毋荒怠,毋奢越,毋嫉妒;疑思问,言思审,行思恭,服思度;遏恶扬善,亲贤远佞;目观必真,耳属必正;诚勤以事君,清约以行己。吾终之后,所葬时服单椟,足申孝心,刍灵明器,一无用也。”三年秋薨,年七十三。赠侍中、太尉、陇西王印绶,谥曰宣,赙杂彩五百匹,赐辒辌车及命服、温明秘器,陪葬于金陵。

长子延,性谨厚好学。初以功臣子拜侍御中散,赐爵武城子,西冶都将。卒,赠凉州刺史、广武侯,谥曰简。子鳞袭。

延弟思礼,后赐名怀,谦恭宽雅,有大度。高宗末,为侍御中散。父贺辞老,诏怀受父爵,拜征南将军。寻为持节、督诸军,屯于漠南。还,除殿中尚书,出为长安镇将、雍州刺史。清俭有惠政,善于抚恤,劫盗息止,流民皆相率来还。岁馀,复拜殿中尚书,加侍中,参都曹事。又督诸军征蠕蠕,六道大将咸受节度。迁尚书令,参议律令。后例降为公。除司州刺史。从驾南征,加卫大将军,领中军事。以母忧去职,赐帛三百匹、谷千石。十九年,除征北大将军、夏州刺史,转都督雍岐东秦诸军事、征西大将军、雍州刺史。

景明二年,徵为尚书左仆射,加特进。时有诏,以奸吏犯罪,每多逃遁,因眚乃出,并皆释然。自今已后,犯罪不问轻重,而藏窜者悉远流。若永避不出,兄弟代徙。怀乃奏曰:“谨按知制:逃吏不在赦限。窃惟圣朝之恩,事异前宥,诸流徙在路,尚蒙旋反,况有未发而仍遣边戍?按守宰犯罪,逃走者众,禄润既优,尚有兹失,及蒙恩宥,卒然得还。今独苦此等,恐非均一之法。如臣管执,谓宜免之。”书奏,门下以成式既班,驳奏不许。怀重奏曰:“臣以为法贵经通,治尚简要,刑宪之设,所以纲罗罪人。苟理之所备,不在繁典;行之可通,岂容峻制?此乃古今之达政,救世之恆规。伏寻条制,勋品已下,罪发逃亡,遇恩不宥,仍流妻子。虽欲抑绝奸途,匪为通式。谨按事条,侵官败法,专据流外,岂九品已上,人皆贞白也?其诸州守宰,职任清流,至有贪浊,事发逃窜,而遇恩免罪。勋品已下,独乖斯例。如此,则宽纵上流,法切下吏,育物有差,惠罚不等。又谋逆滔天,轻恩尚免;吏犯微罪,独不蒙赦,使大宥之经不通,开生之路致壅,进违古典,退乖今律?辄率愚见,以为宜停。”书奏,世宗纳之。

其年,除车骑大将军、凉州大中正。怀奏曰:“南贼游魂江扬,职为乱逆,肆厥淫昏,月滋日甚。贵臣重将,靡才孑遗,崇信奸回,昵比阉竖,内外离心,骨肉猜叛。萧宝融僭号于荆郢,其雍州刺史萧衍勒兵而东袭,上流之众已逼其郊。广陵、京口各持兵而怀两望,钟离、淮阴并鼎峙而观得失。秣陵孤危,制不出门。君子小人,并罗灾祸,延首北望,朝不及夕。斯实天启之期,吞并之会。乘厥萧墙之衅,藉其分崩之隙,东据历阳,兼指瓜步,缘江镇戍,达于荆郢。然后奋雷电之威,布山河之信,则江西之地,不刃自来,吴会之乡,指期可举。昔士治有言,皓若暴死,更立贤主,文武之官,各得其任,则劲敌也。若萧衍克就,上下同心,非直后图之难,实亦扬境危逼。何则?寿春之去建鄴,七百而已,山川水陆,彼所谙利。脱江湘无波,君臣效职,藉水凭舟,倏忽而至,寿春容不自保,江南将若之何?今宝卷邑居有土崩之形,边城无继援之光,清荡江区,实在今日。臣受恩既重,不敢不言。”诏曰:“不君不臣,江南常弊,有粟不食,其在斯矣。上天将欲亡之,诸番又愿取之,人事天道,孰云匪会?但以养害,仁者不为。且十月五日,衍军已达大航,其大伤小亡之势,久应有决。假令天罚宝卷,衍兵获进,则衍之主佐,又是乱亡遣孽,皇灵其能久佑之乎?今之所矜者,正以南黔企德,边书继至,殄悴之氓,理须救接。若尔者,扬州兵力,配积不少,但可速遣任城,委以处分,别加慰勉,令妙尽边算也。”以衍事克,遂停。

怀又表曰:“昔世祖升遐,南安在位,出拜东庙,为贼臣宗爱所弑。时高宗避难,龙潜苑中,宗爱异图,神位未定。臣亡父先臣贺与长孙渴侯、陆丽等表迎高宗,纂微宝命。丽以扶负圣躬,亲所见识,蒙授抚军大将军、司徒公、平原王。兴安二年,追论定策之勋,进先臣爵西平王。皇兴季年,显祖将传大位于京兆王。先臣时都督诸将,屯于武川,被徵诣京,特见顾问。先臣固执不可,显祖久乃许之,遂命先臣持节授皇帝玺绶于高祖。至太和十六年,丽息叡状私书,称其亡父与先臣援立高宗,朝廷追录,封叡钜鹿郡开国公。臣时丁艰草土,不容及例。至二十年,除臣雍州刺史,临发奉辞,面奏先帝,申先臣旧勋。时敕旨但赴所临,寻当别判。至二十一年,车驾幸雍,臣复陈闻,时蒙敕旨,征还当授。自宫车晏驾,遂尔不白。窃惟先臣远则援立高宗,宝历不附;近则陈力显祖,神器有归。如斯之勋,超世之事。丽以父功而获河山之赏。臣有家勋,不沾茅社之赐。得否相悬,请垂裁处。”诏曰:“宿老元丕,云如所诉;访之史官,颇亦言此。可依比授冯翊郡开国公,邑百户。”

又诏为使持节,加侍中、行台,巡行北边六镇、恆燕朔三州,赈给贫乏,兼采风俗,考论殿最,事之得失,皆先决后闻。自京师迁洛,边朔遥远,加连年旱俭,百姓困弊。怀衔命巡抚,存恤有方,但宜运转,有无通济。时后父于劲势倾朝野,劲兄于祚与怀宿昔通婚,时为沃野镇将,颇有受纳。怀将入镇,祚郊迎道左,怀不与语,即劾祚免官。怀朔镇将元尼须与怀少旧,亦贪秽狼藉,置酒请怀,谓怀曰;“命之长短,由卿之口,岂可不相宽贷?”怀曰;“今日之集,乃是源怀与故人饮酒之坐,非鞫狱之所也。明日公庭,始为使人捡镇将罪状之处。”尼须挥泪而已,无以对之。怀既而表劾尼须。其奉公不挠,皆此类也。

怀又表曰:“景明以来,北蕃连年灾旱,高原陆野,不任营殖,唯有水田,少可菑亩。然主将参僚,专擅腴美,瘠土荒畴给百姓,因此困弊,日月滋甚。诸镇水田,请依地令分给细民,先贫后富。若分付不平,令一人怨讼者,镇将已下连署之官,各夺一时之禄,四人已上夺禄一周。北镇边蕃,事异诸夏,往日置官,全不差别。活野一镇,自将已下八百馀人,黎庶怨嗟,佥曰烦猥。边隅事鲜,实少畿服,请主帅吏佐五分减二。”诏曰:“省表具恤民之怀,已敕有司一依所上,下为永淮。如斯之比,不便于民,损化害政者,其备列以闻。”时细民为豪强陵压,积年枉滞,一朝见申者,日有百数。所上事宜便于北边者,凡四十馀条,皆见嘉纳。

正始元年九月,有告蠕蠕率十二万骑六道并进,欲直趋沃野、怀朔,南寇恆代。诏怀以本官,加使持节、侍中,出据北蕃,指授规略,随须徵发。诸所处分,皆以便宜从事。又诏怀子直寝徽随怀北行。诏赐马一匹、细铠一具、御槊一枚。怀拜受讫,乃于其庭跨鞍执槊,跃马大呼,顾谓宾客曰;“气力虽衰,尚得如此。蠕蠕虽畏壮轻老,我亦未便可欺。今奉庙胜之规,总骁捍之众,足以擒其酋帅,献俘阙下耳。”时年六十一。怀至云中,蠕蠕亡遁。

怀旋至恆代,案视诸镇左右要害之地,可以筑城置戍之处,皆量其高下,揣其厚薄,及储粮积仗之宜,犬牙相救之势,凡表五十八条。表曰:“蠕蠕不羁,自古而尔。游魂鸟集,水草为家,中国患者,皆斯类耳。历代驱逐,莫之能制。虽北拓榆中,远临瀚海,而智臣勇将,力算俱竭。胡人颇遁,中国以疲。于时贤哲,思造化之至理,推生民之习业。量夫中夏粒食邑居之民、蚕衣儒步之士,荒表茹毛饮血之类、鸟宿禽居之徒,亲校短长,因宜防制。知城郭之固,暂劳永逸。自皇魏统极,都于平城,威震天下,德笼宇宙。今定鼎成周,去北遥远。代表诸蕃北固,高车外叛,寻遭旱俭,戒马甲兵,十分阙八。去岁复镇阴山,庶事荡尽,遣尚书郎中韩贞、宋世量等检行要险,防遏形便。谓淮旧镇东西相望,令形势相接,筑城置戍,分兵要害,劝农积粟,警急之日,随便翦讨。如此则威形增广,兵势亦盛。且北方沙漠,夏乏水草,时有小泉,不济大众。脱有非意,要待秋冬,因云而动。若至冬日,冰沙凝厉,游骑之寇,终不敢攻城,亦不敢越城南出,如此北主无忧矣。”世宗从之。今北镇诸戍东西九城是也。迁骠骑大将军。

时武兴氐王杨绍先叔集起反叛,诏怀使持节、侍中、都督平氐诸军事以讨之,须有兴废,任从权计。其邢峦、李焕并禀节度。三年六月卒,年六十三。诏给东围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二十万、布七百匹、蜡三百斤,赠司徒、冀州刺史。兼吏部尚书卢昶奏:“太常寺议谥曰,怀体尚宽柔,器操平正,依谥法,柔直考终曰‘靖’,宜谥靖公。司徒府议,怀作牧陕西,民馀惠化,入总端贰,朝列归仁,依谥法,布德执议曰‘穆’,宜谥穆公。二谥不同。”诏曰:“府、寺所执,并不克允,爱民好与曰‘惠’,可谥惠公。”

怀性宽容简约,不好烦碎。恆语人曰;“为贵人,理世务当举纳维,何必须太子细也。譬如为屋,但外望高显,楹栋平正,基壁完牢,风雨不入,足矣。斧斤不平,斫削不密,非屋之病也。”又性不饮酒而喜以饮人,好接宾友,雅善音律,虽在白首,至宴居之暇,常自操丝竹。怀有七子。

长子规,字灵度。中书学生、羽林监,袭爵。年三十三卒。

子肃,袭。卒。

子绍,袭。景明初,诏复王爵,寻除陇西郡开国公。卒于光禄大夫。赠度支尚书、冀州刺史,谥曰文。

子文远,袭。齐受禅,例降。

规弟荣,字灵并。年三十二,卒于司徒掾,赠光州刺史。

荣弟徽,字灵祚。年二十八。卒于直阁将军,特赠洛州刺史,谥曰质。

徽弟玄谅,出后怀弟奂。卒,赠代郡太守。

玄谅弟子雍,字灵和。少好文雅,笃志于学,推诚待士,士多归之。自秘书郎,除太子舍人、凉州中正。肃宗践阼,以宫臣例转奉车都尉,迁司徒属。转太中大夫、司徒司马。除恆农太守,迁夏州刺史。

时沃野镇人破落汗拔陵首为反乱,所在蜂起。统万逆胡,与相应接。子雍婴城自守,城中粮尽,煮马皮而食之。子雍善绥抚,得士心,人人戮力,无有离贰。以饥馑转切,欲自出求粮,留子延伯据守。僚属佥云:“今天下分析,寇贼万重,四方音信,莫不断绝。俄顷之间,变在不意,何宜父子如此分张?未若弃城俱去,更展规略。”子雍泣而谓众曰:“吾世荷国恩,早受籓寄,此是吾死地,更欲何求!然守御以来,岁月不浅,所患乏粮,不得制胜。吾今向东州,得数月之食,还与诸人保全必矣。”遂自率羸弱,向东夏运粮。延伯与将士送出城外,哭而拜辞,三军莫不鸣咽。子雍行数日,为朔方胡帅曹阿各拔所邀,力屈见执。子雍乃密遣人赍书,间行与城中文武云:“大军在近,努力围守,必令诸人福流苗裔。”又敕延伯令共固守。子雍虽被囚执,雅为胡人所敬,常以民礼事之。子雍为陈安危祸福之理,劝阿各拔令降,阿各拔将从之,未果而死。拔弟桑生代总部众,竟随子雍降。时北海王颢为大行台,子雍具陈贼可灭之状。颢给子雍兵马,令其先行。时东夏合境反叛,所在屯结。子雍转斗而前,九旬之中凡数十战,仍平东夏,徵税租粟,运于统万。于是二夏渐宁。

及萧宝夤等为贼所败,贼帅宿勤明达遣息阿非率众邀路。华州、白水被围逼,关右骚扰,咫尺不通。时子雍新平黑城,遂率士马并夏州募义之民,携家席卷,鼓行南出。贼帅康维摩拥率羌胡守锯谷,断棠桥。子雍与交战,太破之,生禽维摩。又攻贼帅契官斤于杨氏堡,破之。子雍出自西夏,渐至于东,转战千里,至是,朝廷始得其委问。除散骑常侍、使持节、假抚军将军、都督、兼行台尚书。复破贼帅纥单步胡提于曲沃堡。肃宗玺书劳勉之。子雍在白水郡复破阿非军,多所斩获。诏遣侍中、尚书令、城阳王徽于潼关宣旨慰劳。除中军将军、金紫光禄大夫、给事黄门侍郎,封乐平县开国公,邑一千户。

还洛,以葛荣久逼信都,诏假子雍征北将军,为北讨都督。时相州刺史安乐王鉴据鄴反,敕子雍与都督李神轨先讨之。子雍行达汤阴,鉴遣弟斌之夜袭子雍军,不克,奔败而返。子雍乘机继进,径围鄴城,与裴衍、神轨等攻鉴,平之。改封阳平县开国公,增邑千五百户,进号镇东将军。遂与裴衍发鄴以讨葛荣,而信都城陷。除子雍冀州刺史,馀官如故。子雍以冀州不守,上书曰;“贼中甚饥,专仰野掠。今朝廷足食,兵卒饱暖。高壁深垒,勿与争锋,彼求战则不得,野掠无所获,不盈数旬,可坐制凶丑。”时裴衍复表求行,诏子雍与衍速进。子雍重表固请,如谓不可,乞令裴衍独行。若不赐解,求停裴衍。苟逼同行,取败旦夕。诏不听,遂与衍俱进。至阳平郡东北漳曲,荣率贼十万来逼官军。子雍战败被害,年四十。朝野痛惜之。赠车骑大将国、仪同三司、雍州刺史,公如故。永安中,重赠司空,谥曰庄穆。

长子延伯,出后从伯。次子士则,早亡。士则弟士正、士规,并坐事死。次楷,字士质,小字那延,袭。武定中,齐文襄王府参军,齐受禅,例降。

延伯,初为司空参军事。时南秦民吴富反叛,诏以河间王琛为都督,延伯叔父子恭为军司。延伯为统军,随子恭西讨,战必先锋。子恭见其年幼,常诃制之而不能禁。

子雍在夏州,表乞兵援,诏延伯率羽林一千人赴之,城斗野战,勇冠三军。子雍之向东夏,留延伯城守,会以后事。延伯与兵士共分汤菜,防固城隍。及子雍为胡所执,合城忧惧,延伯乃人人晓喻曰;“吾父吉凶不测,方寸焦烂,实难裁割。但奉命守城,所为处重,若以私害公,诚孝并阙。诸君幸得此心,无亏所寄。”于是众感其义,莫不励愤。朝廷闻而嘉之。除龙骧将军,行夏州事,封五城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卒能固守。及后刺史至,延伯率领义众还赴子雍,共平黑城。在棠桥战,先锋陷陈,身擒维摩。及至白水,首摧阿非。

随子雍至都,进爵浮阳伯,增封百户,为谏议大夫。假冠军将军、别将,随子雍北讨。与葛荣战殁,时年二十四。赠持节、平北将军、凉州刺史,开国如故。

子孝孙,袭。齐受禅,爵例降。

子雍弟子恭,字灵顺,聪惠好学。初辟司空参军事。司徒祭酒、尚书北主客郎中,摄南主客事。

萧衍亡人许周自称为衍给事黄门侍郎,朝士翕然,咸共信待。子恭奏曰:“徐州表投化人许团并其弟周等,究其牒状,周列云已萧衍黄门侍郎。又称心存山水,不好荣宦,屡曾辞让,贻彼赫怒,遂被出为齐康郡。因尔归国,愿毕志嵩岭。比加采访,略无证明;寻其表状,又复莫落。案牒推理,实有所疑。何者?昔夷齐独往,周王不屈其志;伯况辞禄,汉帝因成其美。斯实古先哲王,必有不臣之人者也。萧衍虽复崎岖江左,窃号一隅,至于处物,未甚悖礼。岂有士辞荣禄而苟不听之哉?推察情理,此则孟浪。假萧衍昏狂,不存雅道,逼士出郡,未为死急,何宜轻去生养之土,长辞父母之邦乎?若言不好荣官,志愿嵩岭者,初届之日,即应杖策寻山,负帙沿水。而乃广寻知已,遍造执事。希荣之心已见,逃宦之志安在?昔梁鸿去乡,终佣吴会;逄萌浮海,远客辽东。并全志养性,逍遥而已,考之事实,何其悬哉?又其履历清华,名位高达,计其家累,应在不轻。今者归化,何其孤迥?设使当时忽遽,不得携将,及其来后,家赀产业应见簿敛,尊卑口累亦当从法。而周兄弟怡然,尝无忧戚。若无种族,理或可通,如有不坐,便应是衍故遣,非周投化。推究二三,真伪难辨,请下徐扬二州密访,必令获实,不盈数旬,玉石可睹。”于是诏推访,周果以罪归阙,假称职位,如子恭所疑。

河州羌却铁忽反,杀害长吏,诏子恭持节为行台,率诸将讨之。子恭严勒州郡及诸军,不得犯民一物,轻与贼战,然后示以威恩,两旬间悉皆降款。朝廷嘉之。正光元年,为行台左丞,巡行北边。

转为起部郎。明堂、辟雍并未建就,子恭上书曰:“臣闻辟台望气,轨物之德既高;方堂布政,范世之道斯远。是以书契之重,理冠于造化;推尊之美,事绝于生民。至如郊天飨帝,盖以对越上灵;宗祀配天,是用酬膺下土。大孝莫之能加,严父以兹为大,乃皇王之休业,有国之盛典。窃惟皇魏居震统极,总宙驭宇,革制土中,垂式无外。自北徂南,同卜维于洛食;定鼎迁民,均气侯于寒暑。高祖所以始基,世宗于是恢构。按功成作乐,治定制礼,乃访遗文,修废典,建明堂,立学校,兴一代之茂矩,标千载之英规。永平之中,始创雉构,基趾草昧,迄无成功。故尚书令、任城王臣澄按故司空臣冲所造明堂样,并连表诏答、两京模式,奏求营起。缘期发旨,即加葺缮。侍中、领军臣叉,物动作官,宜赞授令。自兹厥后,方配兵人,或给一千,或与数百,时退节缩,曾无定淮,欲望速了,理在难克。若使专役此功,长得营造,委成责办,容有就期。但所给之夫,本自寡少,诸处竞借,动即千计。虽有缮作之名,终无就功之实。爽垲荒茫,淹积年载,结架崇构,指就无兆。仍令肄胄之礼,掩仰而不进;养老之仪,寂寥而不返。构厦止于尺土,为山顿于一匮,良可惜欤!愚谓召民经始,必有子来之歌;兴造勿亟,将致不日之美。况本兵不多,兼之牵役,废此与彼,循环无极。便是辍创礼之重,资不急之费,废经国之功,供寺馆之役,求之远图,不亦阙矣?今诸寺大作,稍以粗举,并可彻减,专事经综,严勒工匠,务令克成。使祖宗有荐配之期,苍生睹礼乐之富。”书奏,从之。除冠军将军、中散大夫,又领治书侍御史。

秦益氐反,诏子恭持节为都督、河间王琛军司以讨之。事平,仍行南秦州事。及六镇反,以子恭兼给事黄门郎,持节慰劳。还,拜河内太守,加后将军,平绛蜀反。丹谷、清廉二路险涩不通,以子恭为当囗郡别将。俄而建兴蜀复反,相与连势,进子恭为持节、散骑常侍、假平北将军、征建兴都督,仍兼尚书行台,与正平都督长孙稚合势进讨,大破之。正平贼帅范明远与贼帅刘牙奴并面缚请降。事平,除平南将军、豫州刺史,寻加散骑常侍、抚军将军。

武泰初,郢州刺史元愿达以城降萧衍,诏徵都督尉庆宾还京师,回众隶子恭以讨之。衍将夏侯夔率众数万来寇,远近不安。夔乘势分兵,遂逼新蔡,自攻毛城。子恭随方应援,贼并破走。萧衍豫州刺史夏侯亶复遣四将,率众三万,入围南顿,北攻陈项。子恭遣军御之,贼复奔退。加镇南将军,又兼尚书行台。子恭勒众渡淮,徙民于淮北,立郡县,置戍而还。萧衍直阁将军、军主胡智达等八将,与其监军阎次洪入寇,屯于州城东北四十馀里。子恭击破之,斩智达,生擒次洪。

元颢之入洛也,加子恭车骑将军,子恭不敢拒之,而频遣间使参庄帝动静。未几,颢败,车驾还洛,进征南将军、兼右仆射,假车骑将军,后加散骑常侍。板桥蛮文石活、石忌粗受萧衍印节,扇诱党类,据险寇窃。子恭躬率将士,径袭其栅,数日之中,歼殪略尽。诸蛮款服,咸求输税。徵拜右光禄大夫、给事黄门侍郎,仍本将军。录其前后征讨功,封临颍县开国侯,食邑六百户,加散骑常寺,俄迁侍中。

尔朱荣之死也,世隆、度律据断河桥,诏子恭为都督以讨之。出顿于大夏门北。寻而太府卿李苗夜烧河桥,世隆退走,仍以子恭兼尚书仆射,为大行台、大都督。寻迁卫将军、假车骑将军,率诸将于太行筑垒以防之。既而尔朱兆率众南出,子恭所部都督史仵龙、羊文义开栅降兆。子恭退走,为兆所破。众既退散,兆因入洛。子恭窜于缑氏,仍被执送,俄而见释。

前废帝初,除骠骑将军、左光禄大夫,侍中如故。寻授散骑侍郎、都督三州诸军事、本将军、假车骑大将军、行台仆射、荆州刺史。以与定策之勋,封临汝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时叛蛮雷乱清受萧衍衮州刺史章绶,入为寇掠,诸蛮从之,置立郡县。子恭讨平之。永熙中,入为吏部尚书,加骠骑大将军。以子恭前在豫州战功,追赏襄城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又论子恭馀效,封新城县开国子,食邑四百户。子恭寻表请转授第五子文盛,许之。天平初,除中书监。三年,拜魏尹,又为齐献武王军司。元象元年疑

兴和二年,赠都督徐衮二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司空公、衮州刺史,谥曰文献。

子彪,字文宗。子恭存日,转授临颍县开国侯。武定末,太子洗马。

彪弟文瑶,武定中,袭襄城县开国男。齐受禅,爵并降。

子恭弟纂,字灵秀。员外散骑侍郎,累迁征虏将军、通直散骑常侍、凉州大中正,转太府少卿。建义初,遇害河阴,年三十七。赠散骑常侍、征北将军、定州刺史。

怀弟奂,字思周,少而谨密。初为中书学生。随父讨敕勒,有斩获之功,迁中散。前后使检察州镇十馀所,皆有功绩。除长乐太守,以母老解官归养。卒,无子。

史臣曰:源贺堂堂,非徒武节而已,其翼戴高宗,庭抑禅让,殆社稷之臣也。怀干略兼举,出内有声,继迹贤考,不坠先业。子雍效立夏方,身亡冀野,惜乎!


译文

源贺,是自封的河西王秃发亻辱檀之子。秃发亻辱檀被乞伏炽磐灭亡之后,源贺从乐都前来投奔大魏。源贺容貌魁伟,仪表堂堂。世祖向来听说他的名声,及至见到他后,非常器重他的机灵巧辩,赐给他西平侯的爵位,加授龙骧将军。世祖对源贺说:“你与我渊源相同,因为某种原因才分属别姓,你现在可以改姓源。”源贺跟随世祖攻讨叛逆的胡人白龙,又征讨吐京胡,都是在前头冲锋陷阵,晋封为平西将军。

世祖征讨凉州,以源贺为向导。向他询问攻击作战的计谋,源贺答道:“姑臧城外有四部鲜卑,各自作为姑臧城的外援。但他们都是我祖父属下的旧民,我愿意到军前向他们宣扬大魏国的威信,昭示他们祸福所在,他们必然会相率归降。外援已经降服,然后再攻打姑臧这座孤城,占领它真是易如反掌。”世祖说:“很好。”于是派源贺率领精锐骑兵到各个部落进行招安抚慰,共招降三万余部,获得各种牲畜十余万头。到了围攻姑臧的时候,因此而不再担心有人声援,能够集中兵力攻打它。平定凉州之后,源贺升任征西将军,爵位进封为西平公。源贺又随从世祖征伐蠕蠕,攻击五城、吐京胡,讨伐盖吴诸贼,都建立了战功。源贺被授予散骑常侍之职。源贺随从皇帝前往长江,充任前锋大将。源贺为人英勇果敢,每逢遇到强大的敌军,都自告奋勇主动出击。世祖劝诫他说:“敌军凶顽,战事危险,不宜轻举妄动,你应当精心运筹妥善处置,不要自恃身体强壮武艺高强。”源贺本来名叫破羌,经过这些战役,世祖说:“一个人取名字,应该使它符合实际,怎么能够随随便便呢。”就赐给他名为贺。源贺又被授任为殿中尚书。

南安王拓跋余被宗爱杀死的时候,源贺统领宫中禁兵,稳固地把守宫禁内外,他同南部尚书陆丽商议决定对策,拥戴高宗为帝。让陆丽和刘尼骑马奔往皇苑中,去奉迎高宗,源贺领兵守卫在宫禁中作为他们的内应。不久陆丽单骑抱着高宗来到,源贺就打开宫门。高宗即位,大魏社稷得以安定,源贺立下了汗马功劳。转授征北将军,加任给事中之职。凭着在关键之时决定对策的功勋,进封爵位为西平王。高宗即位之后,颁令赏赐文武百官,对源贺说:“朕要大大奖赏有功之臣,你需要什么可以任意选取,千万不要谦让。”源贺极力辞让,高宗坚决要他选取,源贺仅仅要了一匹军马而已。

当时,官吏断案多有量刑过度等不当之处,源贺为此向皇帝上书说:“法律规定:凡是阴谋反叛朝廷的人,他的子孙即使被别的宗族收养,也要追回来予以杀戮,这是为了根绝罪人的同类,昭示反叛者大逆不道的罪行;那些犯了抢劫偷盗之罪而应当诛杀的人,他的兄弟子侄在远方,道路有关隘渡口被阻隔,都不株连问罪。我私下考虑先朝制定这种法律的用意,是因为他们不是同谋者,又不属于根绝同类之罪,所以特别定下不予处死的诏令。如果年龄在十三岁以下,他的家人犯罪是首恶者,其策划图谋都与他不相干,我以为可以免去他的死罪,没收到县衙充当苦役就行。”高宗采纳了他的意见。源贺出任为征南将军、冀州刺史,改封为陇西王。源贺向皇帝上书说:“微臣听说:人最宝贵的,莫过于保全自己的生命;恩德中最厚重的,莫过于宽宥他人的死罪。然而犯了死罪的人,不能全部都予以宽恕,应当权衡其罪行的轻重,有的是可以怜惜的。如今北边有强劲的敌寇经常骚扰,南边有狡诈的贼人负隅捣乱,那里的边疆战场,还须严加防备戍守。为臣愚见以为只要不是大逆谋反、蓄意杀人之罪,那些替盗贼窝赃和过失杀人应当处死的人,都可以保全他的性命,将其贬谪充军戍守边境。这样做既符合断案的规矩,又使这些人受到保全性命的恩德;服徭役的人家,能够逐渐蒙受休养生息的好处。刑罚举措所达到的感化教育,也许就在于此。《虞书》上说‘用流放来赦免五刑’,就是这个意思。微臣蒙受皇上的恩宠十分深重,无以报答,现在将要远别朝廷,未行之前更增添系恋之情,所以大胆地进上愚昧的意见,还望陛下明察裁断。”高宗接受了他的建议。以后犯了死罪的人,都被免于处死而流放到边境。过了许久,高宗对群臣说道:“源贺劝朕宽宥各种死刑,将其贬徙充军到北边的各个戍所,从那时到现在,一年之中得以活命的人实在不少,这样既表明了救济民生的大理,又对充实边戍的兵力有好处。你们侍奉朕,有什么好的意见吗?假如人人都像源贺那样,朕治理天下又有什么忧虑呢!回想他那一番忠诚的言辞,所得的益处实在是多啊。”朝中群臣都说道:“不是忠臣不能进献这样的计策,不是圣明的君主不会采纳这样的意见。”

源贺到了冀州以后,凭着情理来审讯囚犯,尽量减省百姓的徭役。武邑郡有个奸邪之人石华,状告僧人道可与源贺图谋反叛朝廷,有司将此事上奏皇帝。高宗对群臣说:“源贺忠心耿耿为国效力,朕向你们替他担保,没有此事是非常明显的。”就令人细致地加以侦讯检查,石华果然犯了诬告之罪。于是高宗派遣使者向源贺传达诏令说:“你以至忠至诚之心,称著于先朝,以丹青一样的光明磊落而蒙受苍蝇的玷污。朕立即对此事加以检查验证,已将诬告之人处以极刑,所以派人前来宣示朕的旨意。你应安心于所任的职位,不要因为诽谤之言而影响自己的事情。”源贺向高宗上书表示感谢,书信奏上皇帝,高宗对左右的大臣说:“就凭源贺这样忠诚的人,尚且招致他人诬陷,不如他的人,难道可以不谨慎从事吗?”当时朝廷考核官员政绩的上下等次,源贺名列第一,皇帝赐给他衣马器物,在全国颁布宣扬他的事迹。源贺向皇帝上表请求派人代替他的职务,朝廷议论由于源贺很得民心,不予准许。源贺在冀州任职七年,被征召回朝任太尉。

蠕蠕侵犯边境,源贺跟随皇帝进行征讨,把蠕蠕打败。显祖打算把皇位传给京兆王子推,当时源贺正都督诸军屯驻在漠南,就派人驰往驻地召回源贺。源贺到来之后,显祖就令朝中公卿议论传位之事。源贺表情严肃,坚持认为这样做不可。于是就诏令源贺持节把皇帝玺绶传授给了高祖。

这一年,河西敕勒人叛乱,朝廷派源贺率领部众前往征讨,降服部族二千余落,昼夜兼行,追击贼党郁朱于等人到达粃罕,大败敌军,斩首五千余级,虏获男女一万余人、各种牲畜三万余头。接着又追击统万、高平、上圭阝反叛的敕勒人到达金城,斩首三千级。源贺依照古今兵法和古代儒者、年老旧友的言论,简略地采用最重要的内容,撰写了《十二阵图》,把它进献给皇帝。显祖读了之后十分称赞。

源贺因年老而请求辞去官职,皇帝不准。皇帝又令他都督三道诸军,屯驻在大沙漠之南。那时,每年秋冬两季,朝廷都要派遣军队三路并出,以防备北边的敌寇,到第二年春季才班师回朝。源贺认为这样做既加重了京都的劳役负担,又不是守御边地的长远之计,就向朝廷进言:“请求招募各州镇勇武健壮的人三万人,免去其徭役赋税,给予优厚的赈恤,把他们分为三部。两个城镇之间建筑一座城,每城设置一万人,配备强弩十二床,武卫三百乘。弩一床,配给牛六头,武卫一乘,配给牛二头。多多制造马枪和各种器械,派武略大将二人前去坐镇安抚。冬季讲习武艺,春季耕种养殖,一边戍守一边耕牧,那样就能做到兵士不过于辛劳而牲畜有盈余。又在白道南边建立三处仓库,把附近州镇的租粟运到那里以充实仓廪,有了足够的粮食和足够的兵员,就可用来防备意外之事,又合适又便当。不能每年都兴师动众,牵动京师,使朝廷长期有北顾之忧。”这件事被搁置起来没有结果。

源贺又向朝廷上书说自己病重,请求辞去官职,直至两次三次上书,皇帝才予准许。朝中凡是有大事要商议都要征询他的意见,又赐给他衣服药物美味。太和元年(477)二月,源贺在温泉疗治疾病,高祖、文明太后屡次派使者前去探问消息,派太医前去给他看病。源贺病危,回到了京师。留下遗嘱教训他的几个儿子说:“我不久前因为年老患病而辞去官职,上天慈爱降恩,爵位将传给你们。你们都不要骄傲狂妄,不要荒疏怠慢,不要奢侈越轨,不要嫉妒他人;有疑难要多请教,言语要审慎,行为要恭谨,服饰要适度;要做到抑恶扬善,亲贤远佞;眼睛观察事物定要求其真实,两耳听话一定要求其正确;以忠诚勤勉去侍奉国君,以清廉俭朴来要求自己。我死之后,殡葬时用普通的衣服和单薄的小棺木,就足以表明你们的一片孝心,殉葬用的葬器之类,一概不要使用。”太和三年(479)秋天,源贺去世,终年七十三岁。皇帝追授他为侍中、太尉,追赠陇西王的印绶,规定其谥号为宣,赐给办理丧事用的杂色丝绸五百匹,以及丧车、命服、各种殉葬的器物,陪葬先帝于金陵。

源延之弟源思礼,后赐名为怀,为人谦恭宽雅,有大度。高宗在位末年,源怀任侍御中散。父亲源贺告老辞去官爵,皇帝令源怀承袭父亲的爵位,授任他为征南将军。不久任持节、督诸军,屯驻在大沙漠之南。源怀还朝,被授予殿中尚书之职,出任长安镇将、雍州刺史。源怀为官清廉而有好的政绩,善于抚恤百姓,所任之处盗贼止息,流民全都相继还家。一年多以后,源怀再次被授任为殿中尚书,加授侍中,参与都曹事。源怀又督率诸军征讨蠕蠕,六路大将都受他的节制调度。后迁任尚书令,参加议定朝廷法律命令。后来按例降爵位为公。任司州刺史。源怀跟从皇帝南征,加授为卫大将军,负责中军事务。源怀由于为母亲服丧而辞去官职。皇帝赐给他帛三百匹、谷一千石。太和十九年(495),源怀被授予征北大将军、夏州刺史之职,转任都督雍岐东秦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雍州刺史。

景明二年(501),源怀被召回朝任尚书左仆射,加赐为特进。当时皇帝有令,由于奸邪的官吏犯了罪以后,每每有许多人逃遁而未被追究,这些人有了过失就逃走,都感到怡然自得。从今以后,凡是犯罪的人不问其罪行轻重,只要是藏匿逃窜者全部流放到边远之地。如果长期躲避不出来,就让他的兄弟代替他远徙。源怀于是向皇帝上表启奏说:“按照朝廷的条令制度:犯罪而逃跑的吏员不在赦免之列。我私下考虑圣上的恩德,此事同先前宽宥的政策有所不同,过去许多被流放还在半路的人,尚且能获赦免而得以回还,何况有的人并未犯罪,还要把他们遣徙到边戍吗?查地方官犯罪,逃走的人甚多,他们俸禄已经十分优厚,尚且还有这种过失,及至他们蒙受恩宥,忽然又得以返还。如今惟独苦了一般的吏员,恐怕不是平等之法。如果让我掌管此事,我以为应当宽免他们。”书表呈上以后,门下省认为现行条令已经颁布,就把他所奏之事驳回不予准许。源怀又重新上奏说:“臣以为朝廷法令贵在执行通畅,治政崇尚简明切要,设立刑罚之法,目的在于惩治犯罪之人。假若符合道理,法令就不在乎是否繁多;执行法令可以通畅,岂能容允制度的严苛。这就是古今的达政,济世之常规。我考察现行的条例制度,被授予勋品以下的人,因犯罪被揭发而逃亡的,一律不予宽宥,还要流放他们的妻儿。这虽然是想要抑制和阻绝奸邪之路,但这不是通用的法式。我又查寻条例规定,违犯职守的败坏法纪的,专门惩办九品官以下的人,难道九品以上的官员,人人都坚贞清白吗?各州郡的地方官,一般都清廉有威望,至于有贪婪污浊的人,因事实被揭发而逃窜,但遇到恩赦可以免罪。勋品以下的官员,独独与这种规定不一致。像这样做,就是宽待纵容九品以上的官员,而严责品位以外的吏员,使得对官吏的培育安抚有差别,恩惠与惩罚不均等。又有图谋叛逆罪恶滔天的人,遇到恩宥尚且可以免罪,而吏员犯了轻微的罪过,独独不受到赦免,致使大赦之法不能通行,开生之路受到阻塞,上违古代典宪,下悖现时法律,依臣之愚见,认为应当停止。”书表奏上以后,世宗采纳了他的意见。

这一年,源怀被任命为车骑大将军、凉州大中正。源怀向皇帝上书说:“南方贼寇游弋于长江、扬子江,经常挑起战乱,骄奢淫逸之风日益滋长。其贵臣重将,所剩无几,崇信奸佞之徒,亲昵阉宦之人,内外离心离德,骨肉猜忌叛逆。萧宝融在荆郢僭位,其雍州刺史萧衍率军向东攻袭,上游的军队已逼近其京城郊野。广陵、京口守将各自持兵而两边观望,钟离、淮阴一带相互鼎峙而静观得失。秣陵孤立危急,闭门不出。江南的君子小人,全都遭受灾祸,翘首北望,朝不保夕。这实在是上天赐予的大好时机,实行吞并的难得机遇。我朝可以乘其萧墙之衅,借其分崩之机,发兵向东占据历阳,兼程指向瓜步,沿长江镇戍,直达于荆郢。然后振奋我军雷电之威,广布我朝山河之信,那么长江西面之地,不用兵就自会来降,吴会一带地方,指日可以占领。昔日王士治曾经说过,孙皓倘若暴死,另外拥立贤主,其文武之官,各得其任,就会是我们的劲敌。如果萧衍举事成功,其上下同心一致,那么非但我朝今后图谋很难,而且会使我扬州境内受到危逼。为什么这样说呢?寿春距离建邺,只七百里地而已,那一带的山川水陆,萧衍都十分熟悉。倘若江南没有风波,其君臣效力尽职,借水凭舟,转眼而至,寿春都不能自保,对江南又能怎样呢?如今萧宝卷政权有土崩瓦解之势,其边城无援军救助,扫荡长江地区,的确就在今日。臣蒙受皇上深重的恩幸,以上想法不敢不照直陈述。”世宗下诏说:“不君不臣,是江南的常弊,有粟不食,那也就在于此。上天将要消亡它,诸臣又愿攻取它,人事天道都顺应,谁说不是大好时机?而且养虎遗患,是仁者所不为。况且十月五日,萧衍军已从水路大举进攻,江南大伤小亡之势,久来应有所定。假使上天惩罚萧宝卷,萧衍获胜,那么萧衍主佐江南,必然又是乱亡遗孽,皇灵怎能长久保..他呢?如今朕所倚仗的,正是由于南方百姓企望圣德,边地书信相继而至,对于痛苦劳悴的百姓,理应救助接济。如果像这样做,扬州的兵力,已经配积不少,只需速速派任城王元澄,委付他进行处置,另外加以慰勉,令其筹划边地战事的计策。”后来由于萧衍举事成功,就将此事停止下来。

源怀又上表说:“昔日世祖仙逝,南安王在位,出外祭拜东庙,被贼臣宗爱所弑。当时高宗避难,潜藏在园苑之中,宗爱图谋不轨,皇位尚未确立。臣之亡父先臣源贺与长孙渴侯、陆丽等人迎立高宗,继承皇位。陆丽由于怀抱高宗入宫,为高宗所亲近和赏识,被封抚军大将军、司徒公、平原王。兴安二年(453),朝廷追论定策之功,进封先父爵位为西平王。皇兴末年(471),显祖准备传皇位给京兆王。先父当时都督诸将,屯驻在武川,被征召到京师,特地向他征询意见。先父坚持认为不可,显祖许久才同意他的意见。就令先父持节将皇帝玺绶授予高祖。到了太和十六年(492),陆丽之子陆睿呈状于秘书省,说他的亡父与先父迎立高宗,朝廷追记其功,封陆睿为巨鹿郡开国公。臣当时回乡为母亲守丧,未能依例受封。到了太和二十年(496),授任臣为雍州刺史,在出发之时,面奏先帝,申述先父往日的功勋。当时皇帝命臣暂且赴任,不久当另有裁断。及至二十一年,高祖驾幸雍州,臣又向皇帝陈说,当时蒙圣上敕旨,说待将臣召回朝廷后定当封授。自从高祖晏驾之后,就再未提及此事。臣私下考虑先父在远曾迎立高宗,使大魏江山不坠;在近则效力于显祖,使社稷有归。像这样的功勋,超出当世。陆睿凭他父亲之功而获得河山之赏,臣有家勋,却未沾茅土之赐。得失悬殊,请圣上予以裁断处理。”皇帝下诏说:“朝廷老前辈元丕,所说的情况与你申述的一样,访之于史官,其言大体也是如此。可依例授爵为冯翊郡开国公,食邑九百户。”

皇帝又令源怀任使持节,加授侍中、行台之职,巡行北部边境六镇、恒燕朔三州,赈济贫乏,兼采风俗,考论官员政绩名次,所有事情的得失,都由他先行决断然后上奏。自从京都迁到洛阳,北方边地遥远,加之连年大旱,百姓贫困不堪。源怀奉命巡行安抚,赈济有方,及时转运,通济有无。当时皇后的父亲于劲势倾朝野,于劲之兄于祚与源怀原先就有婚姻之亲,当时任沃野镇将,颇多受贿之事。源怀将要巡行到他的镇所,于祚出城在道旁迎接,源怀根本不同他说话,即刻弹劾于祚并免去他的官职。怀朔镇将元尼须是源怀年轻时的好友,也多有贪污受贿之事,他置酒宴请源怀,对源怀说:“我的生命是长是短,全在于你一句话,难道不能对我给以宽待吗?”源怀说道:“今天的聚会,乃是源怀与故友饮酒之处,而不是判断案情之所。明天到公庭之上,才是令人检举镇将罪状的地方。”元尼须无言以对,惟有流泪而已。源怀不久就上表弹劾元尼须。他奉公不屈,都皆如此类。

源怀又向世宗上表说:“自景明以来,北方边地连年遭受旱灾,高原陆地,不适于经营养殖,只有少量水田,尚可耕耘。然而各镇主将和幕僚,擅自占有丰腴的田地,把贫瘠荒芜的土地给予百姓,百姓因此而困敝不堪,这种现象日益严重。特请求将各镇的水田,就地分给普通百姓,先贫后富进行分配。若因分配不公平,有一人怨愤而上诉者,镇将以下连署之官,每人扣去一季的俸禄,有四人以上上诉的各扣去俸禄一年。北方边镇,事情与内地不同,往日设置官职,完全没有差别。单就沃野一镇而言,从镇将以下达八百余人,黎民百姓怨声载道,都说官员繁冗。边地事情不多,确实少于京城地区,请求将各镇主帅的属员减去五分之二。”皇帝下诏说:“你的奏表具有抚恤百姓之心,已敕令有司全部依允所奏之事,下达施行作为永久的标准。像这类不能使百姓得益,有损教化伤害政事的现象,你可全部列举上报朝廷。”当时百姓被豪强欺凌压制,多年来积累的冤情太多,一时间前来申诉的,一天就有上百人。源怀对有利于北方边地的事,所收集上报朝廷的,共有四十余条,都被嘉奖和采纳。

正始元年(504)九月,有边报说蠕蠕部将率十二万骑兵六路并进,想要直趋沃野、怀朔,南侵恒州、代州。世宗下诏命令源怀以本官加授使持节、侍中,出朝据守北部边地,指授方略,征发士卒,各种所应处置之事,都凭源怀随时应变、见机行事。又诏令源怀之子直寝源徽跟随源怀北行。诏赐马一匹、细铠一具、御槊一枝。源怀拜受完毕,就在他家的前庭跨鞍持槊,跃马大呼,环顾前来送行的宾客说道:“我气力虽已衰弱,还是能够像这样出征。蠕蠕人畏壮轻老,我也未必就可以欺侮。今日承奉朝廷的作战方略,总领骁悍之众,足以生擒其部族主帅,献俘于朝廷宫阙之下。”时年六十一岁。源怀一到云中,蠕蠕人闻风逃遁。

源怀随即到达恒、代二州,巡视各镇左右要害之地,确定可以筑城置戍之处。一处一地测量其戍城的高低,计算其城墙的厚薄,考察其储存粮草兵器的方便,犬牙交错相互救援的形势,一共表奏五十八条。表章说:“蠕蠕人不受辖制,自古至今都如此。四处游牧如鸟集散,择水草之地为家,中国深以为患者,都是这类部族。历代君王想要驱除它,都没有能够制服。虽然北边拓展到榆中,再远到达大沙漠,但历代智臣勇将,也都竭尽其力量和谋算,胡人虽屡次逃遁,中国却因此而疲惫不堪。当时的先哲们,思考自然万物之至理,推广百姓所熟悉的生业。比较中原的粒食邑居之民、蚕衣儒步之士,与边远的茹毛饮血之类、鸟宿禽居之徒,亲自衡量其短长,因此制定适当的防备策略。知道修筑坚固的城郭,可以一劳而永逸。自从皇魏统一中国,建都于平城,威震天下,德冠宇宙。现在定都于洛阳,离北地遥远。代州上表说北地边防巩固,高车族在外反叛,随即遭受旱灾,戎马甲兵,十分缺少八分。臣去年再次镇守阴山,排除繁杂的事务,派尚书郎中韩贞、宋世量等考察各处险要,了解便于防守的地形。以原有镇所东西相望为标准,使地势互相连接,于其中筑城置戍,分兵把守要害,平时劝农积粟,战时随时出兵征讨。这样就做到了增广有利的地形,军队气势也更加强盛。而且北方沙漠之地,夏季缺乏水草,有时虽有少量泉水,也无济于大众。倘若胡人有非分之意,也要等到秋冬之际,因气候有利才敢行动。如果到了冬天,到处冰沙凝冻,北边游骑之寇,终究不敢来攻城,也不敢越过戍城南下,这样一来北方就没有忧患了。”世宗听从了他的建议。现今北方边镇东西九座戍城就是那时构筑的。源怀迁任骠骑大将军。

当时武兴氐王杨绍先的叔父杨集起反叛朝廷,皇帝令源怀任使持节、侍中、都督平氐诸军事,率兵进行征讨,所有兴废之事,由他见机行事全权处理。邢峦、李焕一同奉命受他节度。正始三年(506)六月,源怀去世,终年六十三岁。世宗诏令赐给他东园制造的棺木、朝服一套、衣一件、钱二十万、布七百匹、蜡三百斤,追赠他为司徒、冀州刺史。兼吏部尚书卢昶上奏皇帝说:“太常寺给源怀议定谥号说,源怀一生崇尚宽柔,气质操守正直,依照定谥号之法,以宽柔正直而善终曰‘靖’,应定谥号为靖公。司徒府的议论则说,源怀在陕西任地方长官,使百姓得到恩惠教化,在朝廷任尚书令,百官称他有仁义,按照谥法规定,布德执义曰‘穆’,应当谥为穆公。两者所定的谥号不相同。”皇帝下诏说:“司徒府和太常寺所持的意见,并不十分得当,爱民好施曰‘惠’,可以谥为惠公。”

源怀性情宽容简约,不喜欢繁复琐碎,他经常对别人说:“作为一个朝廷命官,治理世务应当提纲举要,何必过于仔细呢。就好比做房子,只要外观高峻,梁柱平正,基墙牢固,风雨不入,就很好了。至于刀斧痕迹不平整,砍削不细密,这不是房屋的毛病。”源怀生性不爱饮酒,但喜欢以酒待人,乐于结交朋友,擅长音律,虽然在白发之年,每逢安逸闲暇的时候,常常自己抚弄丝竹。源怀共有七个儿子。

源子雍之弟源子恭,字灵顺,聪慧好学。起初被征召为司空参军事。后任司徒祭酒、尚书北主客郎中,代理南主客之事。

从萧衍那里逃亡而来的人许周,自称曾任萧衍的给事黄门侍郎,朝廷官员都亲近他,对他十分信任。源子恭上奏皇上说:“徐州刺史表奏前来归附的许团及其弟许周等人。探究其呈上的书状,许周说自己位列萧衍的黄门侍郎,又说自己一心寄情于山水,不爱官宦虚荣,曾经多次辞让官职,以致激起萧衍的愤怒,于是被贬谪为齐康郡守。因此前来归附我朝,希望能成全他隐居嵩岭之志。等到对他的事深加查访,连一点证据都找不到;考究他的表状,又毫无着落。按照书状推理,确实多有可疑之处。为什么呢?古代伯夷叔齐隐居首阳山,周王并不强迫其改变志向;伯况极力辞让禄位,汉帝就成全他的美德。这说明即使是在圣王明君的古代,也必然有不愿为臣之人。萧衍尽管盘踞江左,窃号称帝于一方,至于他待人处事,并不过于悖逆礼法。哪里会有士人辞让荣禄而不肯允许的道理呢?推察情理,这件事不可置信。即使萧衍昏庸狂妄,没有雅正之道,逼迫士人出为郡守,那也不属于丧命之急,为什么一定要轻易离开生养之土,长期辞别父母之邦呢?如果像他所说的不好荣官,志愿隐居嵩岭,那么在当初,他就应拄着拐杖寻访山岭,背着书卷沿水遨游,但他却到处寻求知己之人,四处编造曾担任官职,其希图荣禄之心已经显现,逃避官宦之志又在何处?昔日梁鸿离乡,始终在吴会一带为人佣作;逄萌渡海,一直客居于遥远的辽东。都是为了保全心志修养性情,逍遥自在而已,考察追究其事实,许周与他们何其悬殊?又他曾任高官显职,名位崇高显达,计算其家业积累,应当在所不轻。如今前来归化,又显得何等意高志远?假设他当时由于匆促急迫,来不及携带,那么他到此地之后,家资产业应当见于登记的文簿,其家室尊卑长幼也该依法贬徙。但许周兄弟却怡然自乐,不曾有过忧戚的迹象。如果他没有家室族人,道理上还说得通,如果有家室而不连坐获罪,就应是萧衍故意派遣来的,并非前来归附。推究再三,真伪难辨,请求下令让徐扬二州秘密查访,一定要他们获取实证,不满数旬,玉石可见。”于是皇帝诏令二州推究查访,许周果然是由于犯了罪而前来投奔,假称其曾任官职。正如源子恭所怀疑的那样。

河州羌人却铁葱反叛,杀害地方官吏,皇帝令源子恭持节为行台,率领诸将进行征讨。源子恭严令州郡和各路军队,不得侵占百姓的一草一木,不得轻率地同敌军作战,然后对却铁葱的部队昭示朝廷威恩,两旬之间全部诚服归降。朝廷嘉奖源子恭的功绩。正光元年(520),源子恭任行台左丞,巡行北部边境。

源子恭转任起部郎之职。当时明堂、辟雍都还没有建成,源子恭向肃宗上书说:“臣闻辟台望气占卜吉凶,规范事物的准则非常高超;明堂之中宣明政治教化,规范人世的道理非常深远。因此文字典籍的重要,道理超出天地万物;推举尊长的美好,政事超绝于百姓生民。至于郊外祭天飨帝,是以皇帝之德配称于上天;宗庙祭祖配天,是用来亲自酬谢下土。大孝至高无上,严父以此事为最大,这是帝王的美好事业,国家的盛大典礼。我私下考虑皇魏君临天下,总驭宇宙,改革国家制度,垂范于广大地域。自北往南,共同选地建都于洛阳;定鼎迁民,协调气候于寒暑。高祖在此开创基业,世宗在此扩大建设。功业完成应制作音乐,政治安定应制定礼法,于是查寻古代的文献,修整荒废的典章,建明堂,立学校,兴立一代美好的规矩,标榜千载英明的法度。永平年间,开始修建,基址初创,迄今尚未完工。已故尚书令、任城王元澄按照已故司空李冲所设计的明堂图样,连同表章诏书、两京模式,上奏皇帝请求营建。只待旨意下达,立即进行修建。侍中、领军元叉总领匠作之官,宣明皇上诏令。从此之后,才予以配给兵士,有时给一千人,有时给数百人,增减节缩,一直没有定准,要期望早日完工,道理上实难做到。倘若派人专营此事,不断进行营造,责成其认真办理,或许能有成功之日。但所给的役夫,本来就很少,各处工程竞相借调,动辄以千人计。虽有修建营作之名,终无成就完工之实。明亮的屋宇被荒废,停滞多年,高峻的屋架刚搭起,成就之日尚无征兆。仍旧使国子学生肆业之礼,掩仰而不进;对老年贤者敬以酒食之仪,寂寥而不返。构厦废止于尺土,为山功亏于一匮,实在是可惜啊!愚以为征召百姓经营,必有‘庶民子来’之歌;兴造之事加紧,将致‘不日成之’之美。况且兵士本来不多,兼之被其他劳役牵制,废弃此处而给与他处,循环往来没有止境。这就是所谓停止创造礼仪之重,而资助不急之费,废弃经国之功,而供给寺馆之役吧,要想求得长远之图,不也是一种过失吗?如今各地大建寺庙,粗略地举出一些,都可以撤除或减少,专门经营此事,严格勒令工匠,务使早日完成。使得祖宗有祭祀配天之期,苍生能睹礼教音乐之富。”书表奏上朝廷,皇帝听从了他的意见。朝廷授任源子恭为冠军将军、中散大夫,又兼治书侍御史。

秦、益二州的氐人反叛,皇帝令源子恭持节为都督,作为河间王元琛的军司率兵征讨氐人。事平之后,源子恭仍代管南秦州政事。及至六镇反叛,朝廷以源子恭兼任给事黄门郎,持节前往慰劳讨敌的将士。不久回到京城,被任命为河内太守,加授后将军,率部平定绛蜀的叛军。丹谷、清廉两处道路险阻不通,朝廷以源子恭为当郡别将。不久建兴蜀又反叛,同绛蜀相互呼应,朝廷进授源子恭为持节、散骑常侍、假平北将军、征建兴都督,仍兼尚书行台,与正平都督长孙稚合兵进讨,大破敌军。正平的贼帅范明远与贼帅刘牙奴都自缚请求投降。事件平定之后,源子恭被授任为平南将军、豫州刺史,不久加授散骑常侍、抚国将军。

武泰初年(528),郢州刺史元愿达以其州城投降萧衍,皇帝征召都督尉庆宾回到京师,将其部众隶属源子恭前往征讨。萧衍部将夏侯夔率众数万前来侵犯,远近之地不得安宁。夏侯夔乘势分兵,进逼新蔡,自己领兵攻打毛城。源子恭随机接应援助,两路敌军都溃败逃走。萧衍的豫州刺史夏侯..又派遣四员将领,率领部众三万人,前来围攻南顿,向北攻打陈项。源子恭派军抵抗,敌军再次奔逃退走。朝廷授任他为镇南将军,又兼任尚书行台。源子恭率领部众渡过淮河,把南岸百姓迁徙到淮河之北,建立郡县,设置戍所,然后回到朝廷。萧衍的直..将军、军主胡智达等八员将领,与其监军阎次洪入寇,屯军于州城东北四十余里的地方。源子恭率军将其击败,斩了胡智达,生擒阎次洪。

元颢进入洛阳的时候,授任源子恭为车骑将军,源子恭不敢拒绝,但不断派遣密使了解庄帝的动静。不久,元颢失败,皇帝回到洛阳,进升源子恭为征南将军、兼右仆射,假车骑将军,后加授散骑常侍。

板桥的蛮人文石活、石忌粗接受了萧衍的印节,煽动诱惑党类,凭据险要之地前来侵犯劫掠。源子恭亲自率领将士,径直袭击他们的山寨栅栏,几天之内,歼灭杀戮殆尽。各地的蛮人降服,都来请求缴纳税粮。朝廷将源子恭召回京师授任为右光禄大夫、给事黄门侍郎,仍为本将军。朝廷记载他前后征讨的功勋,封赐他为临颍县开国侯,食邑六百户,加授散骑常侍。不久迁任侍中。

尔朱荣伏诛之后,尔朱世隆、尔朱度律占据并切断了河桥,庄帝令源子恭为都督率军征讨,出城屯军于大夏门北。不久太府卿李苗趁夜晚火烧河桥,尔朱世隆退走,朝廷仍以源子恭兼任尚书仆射,为大行台、大都督。不久迁任卫将军、假车骑将军,率领诸将在太行山构筑堡垒用以防御敌军。没过多久,尔朱兆率领部众向南出击,源子恭所部都督史仵龙、羊文义打开栅门投降尔朱兆。源子恭引兵退走,被尔朱兆打败。众军退却四散,尔朱兆因此得以进入洛阳。源子恭逃到纟侯氏,还是被敌军捉住送到洛阳,不久以后又被释放。

前废帝初立,授任源子恭为骠骑将军、左光禄大夫,侍中之职仍旧。不久又授任他为散骑侍郎、都督三州诸军事、本将军、假车骑大将军、行台仆射、荆州刺史。由于他有参与拥立皇帝之勋,封爵为临汝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当时反叛的蛮人雷乱清接受萧衍兖州刺史的印绶,前来侵犯抢掠,各地的蛮人跟随他反叛,自己设置郡县。源子恭率兵征讨将其平定。永熙年间,源子恭入朝任吏部尚书,加授骠骑大将军。凭源子恭先前在豫州的战功,追加赏赐为襄城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又论源子恭其余功劳,封赐新城县开国子,食邑四百户。源子恭随即上表请求把爵位转授给他的第五个儿子源文盛,皇帝准许其请求。天平初年(534),授源子恭为中书监。天平三年,授任他为魏尹,又任齐献武王军司。元象元年(538),源子恭去世。兴和二年(540),追赠源子恭为都督徐兖二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司空公、兖州刺史,定谥号为文献。